第二十章 黑石矿场夜惊魂，旧识重逢暗藏机
黑石城的暮色总带着股铁锈味。
林凡站在客栈二楼的窗边，看着夕阳把城墙染成暗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青锋剑。楼下铁匠铺的 hammer声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夜市摊贩的吆喝，夹杂着醉汉的笑骂，像一锅熬得太稠的粥，黏糊糊地糊在空气里。
“这地方的灵力都带着砂粒感。”丹神的声音在脑海里打了个哈欠，“比青阳城驳杂多了，修炼时得加倍小心。”
林凡嗯了一声，视线落在街对面的矿石行。三个穿黑布短打的汉子正把一筐黑沉沉的石头搬进门，为首的汉子后腰鼓囊囊的，走路时手总下意识往那儿按——那是藏兵器的习惯。
他收回目光，从怀里摸出那张标注着“黑石城据点”的地图，指尖点在城西的黑风矿场。这几日在城里转了圈，听了不少闲言碎语：有人说矿场的矿工总无缘无故失踪，有人说夜里能听到矿洞深处传来哭嚎，还有人偷偷议论，说矿场管事王虎跟“阁里”的人走得近。
“阁里”——这两个字在黑石城像块烫手的炭，没人敢明着说，却人人都懂指的是鬼手阁。
暮色彻底沉下来时，林凡换上身灰扑扑的短打，把青锋剑裹在麻袋里背在身后，像个找活干的散工，混在晚归的矿工里往城西走。
越靠近黑风矿场，空气里的硫磺味越重，路两旁的屋子越来越稀，最后只剩下低矮的窝棚，门口晾着发黑的破布，偶尔有面黄肌瘦的孩子探出头，眼神怯生生的，见了生人又飞快缩回去。
矿场的大门像头趴着的巨兽，黑石砌成的门柱上缠着锈迹斑斑的铁链，两个披甲的守卫抱着刀打盹，脚下扔着几个空酒坛。林凡绕到侧面的围栏，借着堆成山的矿渣掩护，悄无声息地翻了进去。
矿场里比外面看着大得多，几座冶炼炉还冒着残烟，巨大的矿石堆像沉默的坟包，远处的矿洞口挂着盏昏黄的油灯，风一吹就晃晃悠悠，把影子拉得老长。
“东边那排砖房有动静。”丹神提醒道。
林凡猫着腰穿过矿石堆，果然看到东头的砖房亮着灯，窗纸上映出几个晃动的人影。他悄悄摸到窗下，屏住呼吸——
“……那批货得连夜运走，天亮了城门盘查严。”一个粗哑的声音说道，带着股烟袋锅子的焦味。
“虎哥放心，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就等您发话。”另一个声音谄媚道。
“催什么？”被称作虎哥的人不耐烦地啐了口，“等验了货，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对了，青阳城那边有消息没？”
“还没……不过阁里说了，那小子要是敢来黑石城，就让他有来无回。”
林凡的心猛地一沉。虎哥，王虎；阁里，鬼手阁。看来没找错地方。
他正想再听仔细些，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林凡瞬间转身，手已经按在背后的麻袋上，却在看清来人时愣住了——
月光下，少女穿着身便于行动的灰布劲装，头发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手里握着柄短剑，剑穗上的银铃在风里轻轻晃，却没发出半点声音。不是林婉儿是谁？
林婉儿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儿撞见他，眼睛瞪得圆圆的，下意识就想说话，被林凡一把捂住嘴。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林凡松开手，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
林婉儿喘了口气，声音也压得极低：“我听说黑石城有矿工被用禁药控制，想来查清楚……你呢？”
“找鬼手阁。”林凡言简意赅，指了指那排砖房，“王虎就在里面。”
林婉儿的眼睛瞬间亮了，握紧了手里的短剑：“我就知道跟他们有关！前几天我在矿场附近看到有人给王虎送黑色药瓶，跟林浩用的那种很像！”
两人正说着，砖房的门突然开了，几个汉子簇拥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走出来。壮汉穿着锦缎褂子，在这群灰头土脸的人里格外扎眼，正是王虎。他手里把玩着个玉佩，嘴里骂骂咧咧的：“妈的，青阳城那批货出了岔子，害得老子这单也得加急，要是误了阁里的事，有你们好果子吃！”
汉子们唯唯诺诺地应着，跟着王虎往矿洞的方向走。
“他们要去矿洞。”林婉儿小声道，眼里闪过一丝焦急，“说不定在转移禁药！”
林凡点点头，示意她跟上。两人借着矿石堆的阴影，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王虎一行人走到矿洞口，其中两个汉子搬开块不起眼的石板，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
“进去两个人看看，没问题就把货运出来。”王虎吩咐道。
两个汉子拿着油灯钻进暗道，没多久就传来声闷响，接着是一阵模糊的惨叫，很快又没了声息。
王虎的脸色沉了沉：“废物！”他对剩下的人使了个眼色，“跟我来！”
眼看着王虎就要钻进暗道，林凡对林婉儿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守住洞口，自己则像道影子般窜了出去，落在王虎身后。
“王管事深夜忙得很啊。”
王虎猛地回头，看到林凡时先是一愣，随即狞笑起来：“哪来的野小子？敢管你虎爷的闲事？”他身后的几个汉子立刻围了上来，手里都握着明晃晃的刀。
林凡没理会那些汉子，目光落在王虎腰间的玉佩上——玉佩是黑色的，上面刻着个模糊的鬼头，跟林浩那块残缺令牌上的图案如出一辙。“鬼手阁的人，都喜欢戴这玩意儿？”
王虎的脸色瞬间变了：“你是林家的人？”
“答对了，可惜没奖。”林凡缓缓抽出背后的青锋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青阳城郊外的账，该算了。”
“找死！”王虎怒吼一声，腰间的佩刀瞬间出鞘，带着凌厉的风声劈向林凡。他也是凝丹中期的修为，刀法狠辣，显然是常年打杀出来的路数。
林凡不闪不避，青锋剑轻轻一挑，精准地磕在王虎的刀背上。
“当”的一声脆响，王虎只觉得一股巧劲涌来，刀差点脱手，虎口震得发麻。他又惊又怒，没想到这看似年轻的小子竟有如此实力。
“一起上！杀了他！”王虎对着手下吼道。
几个汉子立刻挥刀砍来，刀风裹挟着硫磺味，腥气扑鼻。林凡身形一晃，如同穿花蝴蝶般在刀影中穿梭，青锋剑每一次挥动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或挑或刺，总能在毫厘之间避开攻击，同时精准地打在对方的手腕上。
“啊！”
“我的手！”
惨叫声接连响起，不过片刻功夫，几个汉子就都捂着手腕倒在地上，刀落了一地。
王虎看得眼皮直跳，知道遇到了硬茬，虚晃一刀，转身就想钻进暗道。
“想跑？”林凡冷哼一声，脚下一点，如同鬼魅般追了上去，青锋剑直指王虎的后心。
王虎感觉到背后的寒意，猛地回身，从怀里摸出个黑色的小瓷瓶，朝着林凡掷了过来。瓷瓶在空中炸开，黑色的粉末弥漫开来，带着股刺鼻的腥臭。
“蚀骨散！”林凡瞳孔一缩，立刻屏住呼吸，运转血脉之力护住全身。这禁药霸道无比，沾到皮肤就会腐蚀血肉，吸入体内更是会损伤经脉。
趁着林凡闪避的功夫，王虎已经钻进了暗道。
“追！”丹神催促道。
林凡没有立刻追进去，而是先检查了下倒地的汉子，发现他们只是被打晕了，并没有生命危险。他对守在洞口的林婉儿道：“你在这儿守着，我去去就回。”
林婉儿点点头，握紧了短剑：“师兄小心！”
林凡嗯了一声，纵身钻进暗道。暗道狭窄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血腥味，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他运转灵力，在指尖凝聚出一团微光，照亮了前方的路。
走了约莫百十米，暗道豁然开朗，变成了个宽敞的矿洞。矿洞深处传来滴水声，还有隐约的说话声。林凡放轻脚步，悄悄摸了过去。
矿洞中央堆放着十几个木箱，几个黑衣人正忙着把黑色的药瓶往箱子里装——正是蚀骨散！王虎站在一旁指挥，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
“快点！动作快点！那小子说不定已经追进来了！”
“虎哥，这玩意儿真能卖那么多钱？”一个黑衣人问道。
“懂个屁！”王虎骂道，“这可是阁里要的货，能让矿工不知疲倦地挖矿，还能……”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脚步声打断。
“还能什么？”林凡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王虎和黑衣人都是一惊，转身看到林凡，脸色大变。“你怎么跟进来的？！”
林凡没有回答，青锋剑直指王虎：“把禁药留下，束手就擒，我可以饶你一命。”
“饶我一命？”王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狞笑道，“小子，别以为有点本事就了不起了！这矿洞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他从怀里摸出个哨子，用力吹了起来。
尖锐的哨声在矿洞里回荡，很快，从矿洞深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地面都在微微震动。
林凡眉头一皱，握紧了青锋剑。
只见黑暗中，十几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他们身材高大，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青黑色，双眼空洞无神，嘴角流着涎水，身上散发着浓郁的死气——竟是被蚀骨散控制的矿工！
“看到了吗？”王虎得意地笑道，“这些都是我的‘宝贝’，他们不知疼痛，不知疲倦，就算是凝丹后期修士来了，也得饮恨当场！”
那些被控制的矿工嘶吼着扑了过来，动作僵硬却力大无穷，指甲长得如同利爪，闪烁着幽光。
林凡心中怒火中烧，这些矿工本是无辜之人，却被王虎用禁药变成了没有理智的怪物！
“王虎，你该死！”林凡怒吼一声，青锋剑上亮起耀眼的光芒，血脉之力全面爆发，体表浮现出清晰的血色纹路。
他没有下杀手，只是用剑背狠狠砸在那些矿工的后颈上，想要打晕他们。但这些矿工被蚀骨散侵蚀得太深，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依旧疯狂地扑上来。
“没用的！”王虎狞笑着，“他们已经没有理智了，除非杀了他们，否则根本停不下来！”
林凡心中一沉，他不想伤害这些无辜的矿工，但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他们耗死。
“用灵力冲击他们的丹田！”丹神的声音响起，“蚀骨散是靠扰乱灵力来控制人的，用你的灵力强行冲散他们体内的药力，或许能暂时恢复他们的理智！”
林凡眼前一亮，立刻照做。他收剑回鞘，双掌齐出，精纯的灵力如同潮水般涌向最前面的一个矿工。
那矿工浑身一震，动作瞬间僵住，空洞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又被黑气覆盖，再次变得狂暴起来。
“不够！再加把劲！”丹神喊道。
林凡咬紧牙关，将体内的灵力和血脉之力同时运转到极致，双掌死死按在那矿工的胸口。
“啊——！”矿工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体内的黑气如同潮水般涌了出来，在空中盘旋片刻，消散无踪。他晃了晃脑袋，眼神渐渐恢复清明，茫然地看着四周：“我……我这是在哪儿？”
有效！林凡心中一喜，立刻转向下一个矿工。
王虎看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林凡竟然能解开蚀骨散的控制！“疯子！你是疯子！”他怒吼着，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朝着林凡扑了过来，匕首上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剧毒。
林凡正全力救治矿工，没时间分心，只能侧身避开要害，但手臂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涌了出来，伤口处传来一阵麻痹感。
“师兄！”洞口传来林婉儿的惊呼，她显然是担心林凡，也跟着进来了。
“别过来！”林凡喊道，他不想让林婉儿也陷入危险。
林婉儿却没有停下，她从怀里摸出几枚银针，精准地扎在冲过来的几个矿工身上，那些矿工动作顿时一滞。“师兄，我帮你！”
有了林婉儿的帮忙，林凡压力大减。他一边用灵力救治矿工，一边留意着王虎的动向。
王虎见自己的“宝贝”一个个恢复理智，又惊又怒，却被林婉儿缠住，一时近不了林凡的身。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突然从怀里摸出个黑色的圆球，朝着矿洞中央的木箱扔了过去。
“不好！是炸药！”林凡脸色大变，他在青阳城的军械库见过这东西，威力极大，足以炸毁整个矿洞！
他想也没想，一把推开身边的林婉儿和刚恢复理智的矿工，自己则扑向那些木箱，想要将炸药踢开。
“轰隆——！”
一声巨响，整个矿洞剧烈摇晃起来，碎石和泥土从头顶簌簌落下，火光冲天而起，热浪扑面而来。
林凡被气浪掀飞出去，重重地撞在石壁上，口吐鲜血，眼前一阵发黑。他能感觉到，手臂上的伤口麻痹感越来越强，显然毒素已经开始扩散。
“林凡师兄！”林婉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挣扎着爬过来，扶起林凡，“你怎么样？”
林凡摇了摇头，强撑着说道：“我没事……王虎呢？”
矿洞中央一片狼藉，木箱被炸得粉碎，蚀骨散散落一地，冒着黑烟。王虎已经不见了踪影，显然是趁乱跑了。
“他跑了……”林婉儿咬着牙，眼中充满了愤怒和担忧。
林凡深吸一口气，想要站起身，却发现浑身无力，毒素已经蔓延到了全身。“婉儿师妹，帮我……”话没说完，他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师兄！师兄！”林婉儿焦急地呼喊着，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看着林凡手臂上发黑的伤口，又看了看摇摇欲坠的矿洞，心中一片慌乱。
就在这时，恢复理智的矿工们围了上来，其中一个年长的矿工说道：“姑娘，这里不安全，我们先把他抬出去再说！”
林婉儿点点头，和几个矿工一起，小心翼翼地抬起林凡，朝着洞口走去。
矿洞还在不断摇晃，碎石不时落下，他们走得异常艰难。林婉儿看着昏迷的林凡，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治好师兄，一定要让王虎和鬼手阁的人付出代价！
当他们终于走出矿洞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第一缕阳光透过薄雾洒下来，照在满目疮痍的矿场上，也照在林凡苍白的脸上。
林婉儿抱着林凡，坐在矿场的废墟上，看着远处渐渐苏醒的黑石城，眼中充满了坚定。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艰难，但她不会退缩。
因为她不仅要为那些被残害的矿工讨回公道，更要守护好身边这个为了正义而奋不顾身的人。
阳光越来越亮，驱散了矿场的阴霾，也照亮了少女眼中的希望。属于他们的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