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压着小镇的屋檐,四人贴着墙根移动。
云小糖走在最前面,手指轻轻绕着发尾。她盯着藏宝图,画面断断续续地闪,红点还在中心位置没动。洛无涯落后半步,手一直搭在剑柄上,眼睛扫过每一扇门、每一扇窗。
白焰低伏着身子,尾巴紧绷,耳朵微微抖动。阿勇跟在最后,短矛横在胸前,呼吸放得很轻。
他们绕开主路,专挑倒塌的院墙和废弃的柴房穿行。街道上没有风,雾气贴着地面缓慢流动,像一层湿冷的布盖在镇子上。
“停。”云小糖突然抬手。
前方一户人家的门缝里透出光,不是烛火那种跳动的光,是死的、平的,像是从里面贴了一张发光的纸。门楣上贴着一张符纸,三角套圆环的图案,边缘泛着暗红色。
她从戒指里取出一面小铜镜,反着照过去。镜面立刻映出符纸背面密密麻麻的细字,排列成螺旋状,像是某种咒文。
“控心符的变种。”她低声说,“但不止是控制,这上面有‘饲’的痕迹。”
洛无涯皱眉:“吃人?”
“吃魂。”她收起镜子,“把人的意识炼化成能量,喂给阵法。这些人没死,但也快了。”
阿勇咬紧牙关,指节捏得发白。他想起自己村子被毁那天,也是这样的安静,连鸟都不叫。
四人继续往前走,越往里,门上的符纸越多。有的门缝里渗出黑灰,像是烧过骨头后留下的残渣。墙角堆着断裂的铁链,锈得不成样子,末端连着小小的金属环。
白焰突然停下,鼻子贴近地面嗅了嗅。
“下面有气流。”它低声道,“很弱,但从地底往上冒。”
云小糖蹲下,用手拨开碎砖和腐叶。底下露出一块石板,边缘有凹槽,像是可以掀开。
洛无涯上前,用剑尖撬动石板。咔的一声,石板松动,露出一个向下的木梯。梯子已经腐朽,踩上去会断。
“我先。”云小糖说着,从戒指里取出一根细藤条,缠住头顶横梁,顺着滑了下去。
脚刚落地,一股混着药味和腐臭的空气扑面而来。她立刻屏住呼吸,摸出一张新符贴在胸口。清凉感扩散开来,脑子里那股沉闷的压力退了些。
洛无涯随后跳下,稳稳落地。白焰用爪子扒住边缘,直接跳下来。阿勇犹豫了一下,抓着藤条滑下时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仓库不大,四周堆着几十个破木箱,有些箱子裂开,露出里面发黑的布条和碎骨。角落里有一张烧了一半的告示,钉在墙上,只剩下半截。
云小糖走过去,从戒指里取出一瓶幽蓝色的墨水,轻轻刷在残纸上。墨水渗入焦痕,原本模糊的字迹一点点浮现出来。
“第三实验区……定期献祭……魂能转化率已达七成……”她念出几个关键词,脸色越来越沉。
“他们在拿活人做燃料。”她说,“这个镇子就是个大型炼化炉。”
阿勇靠在墙边,喉咙滚动了一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刚才滑下来的时候擦破了皮,血珠渗出来,但他感觉不到疼。
“为什么?”他声音有点哑,“为什么要这样对普通人?”
“因为方便。”洛无涯翻着一个打开的箱子,“不需要修炼,不需要天赋,只要有人就够了。死一个,补一个,阵法永远不灭。”
白焰走到另一侧,用爪子刨开一堆瓦砾。底下露出一本皮质册子,封面烧焦了大半,但还能看出上面印着九具尸体围成一圈的图案。
云小糖接过册子,翻开第一页。纸页脆得几乎要碎,但她还是看清了几行字:
“子时三刻,启门迎主。血引已备,魂柱将通。”
她快速往后翻,后面几页都被烧毁,只留下一些零散的记录:某月某日,采集魂丝三百束;某日,失败品处理完毕;某日,新一批‘原料’押送至第三区。
“这不是临时据点。”她合上册子,“是长期运作的实验场。他们一直在往这里送人。”
洛无涯盯着那行“启门迎主”,眼神冷了下来:“开门?开什么门?”
云小糖没回答。她重新调出藏宝图,画面依旧卡顿,但在地图深处,出现了一个新的标记——一个不断收缩的圈,颜色是深紫的。
她心头一跳。
这个标记她没见过。
正想着,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哒”。
像是锁扣松动的声音。
所有人瞬间静止。
白焰耳朵贴头,尾巴猛地甩到身后。洛无涯拔剑出鞘三寸,寒光一闪即收。阿勇握紧短矛,背靠墙壁慢慢蹲下。
云小糖缓缓抬头。
仓库顶部的横梁上,挂着一个铁钩,刚才发出声音的就是它。钩子空着,但绳索上有磨损的痕迹,像是经常吊着什么东西。
她眯起眼,仔细看绳索末端。
那里沾着一点暗褐色的东西,干了,但还没完全脱落。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一下。
不是泥。
是结痂的血。
“这里吊死过人。”她收回手,“不止一个。”
话音刚落,白焰突然低吼。
“外面有人。”
云小糖立刻熄掉所有光源。仓库陷入黑暗。
她贴到墙边,透过砖缝往外看。街道尽头,两个黑影正沿着屋檐走来,步伐一致,动作僵硬。他们穿着普通的粗布衣,但走路时手臂不动,像是被人牵着线。
两人走到一户门前,停下。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贴在门上。符纸刚贴上去,门缝里的光就亮了几分。
然后他们转身,原路返回。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云小糖才松了口气。
“不是守卫。”她说,“是傀儡。被符控的人。”
“他们每天都会来换符。”洛无涯低声道,“说明阵法需要维持,能量会衰减。”
“那我们就趁衰减的时候动手。”阿勇开口,“等他们换完符,力量最弱。”
云小糖摇头:“不行。换符是表象,真正的问题在地下。那个紫色标记在往下沉,能量在聚集,不是减弱。”
她看向仓库角落,那里有个塌陷的地洞,通往更深处。
“门不在地上。”她说,“在下面。”
洛无涯走过去,蹲在洞口看了看:“有台阶,人工挖的。但太窄,只能一个人下去。”
“我去。”云小糖说。
“你疯了?”阿勇立刻反对,“刚才那两个人明显是巡逻的,下面肯定有埋伏!”
“所以我不能带太多东西。”她从戒指里取出一张新符,塞进阿勇手里,“这是【静息符】,贴在身上能屏蔽气息。你们留在这里接应。我下去看看。”
“我也去。”白焰竖起耳朵,“我能闻到下面的味道,不对劲。”
云小糖看了它一眼,点头:“好,你跟我一起。”
她又转向洛无涯:“你守上面。如果有动静,敲三下地砖。”
洛无涯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伸手,把剑解下来递给她:“拿着。”
“你呢?”
“我有别的家伙。”他拍了拍腰间的皮囊,“再说了,你总不能空着手下去。”
云小糖接过剑,剑身很重,但握感稳定。她把剑绑在背后,又检查了一遍护甲和符纸。
“记住。”她最后说,“别轻举妄动。等我信号。”
说完,她蹲下身,白焰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顺着坍塌的台阶往下走。
台阶很陡,踩上去会发出细微的碎裂声。越往下,空气越闷,那股药腥味也越来越浓。墙壁上开始出现刻痕,全是重复的符号——三角套圆环。
走了约莫十步,前方出现一道石门。
门没关严,留着一条缝。
云小糖停下,示意白焰别动。她贴着墙,慢慢靠近门缝,一只眼凑过去看。
里面是个圆形大厅,地面画着巨大的阵图,由无数细线组成,像是血管。阵图中心立着一根石柱,柱子上缠着铁链,链子垂在地上,末端泡在一滩黑水里。
黑水表面浮着一层油光,偶尔冒出一个气泡。
她正看着,突然,那滩水动了一下。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