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压下来，风贴着地面走。
云小糖的弓还举着，手指搭在弦上没动。那支嵌了活性矿核的箭矢对准森林深处，像一根钉子卡在空气里。她的眼皮都没眨一下，耳边只有洛无涯偶尔调整重剑位置时金属轻响。
“它又跳了。”她忽然说。
洛无涯靠在树干上，头也没抬，“第几次？”
“三十七次。”她声音很轻，“频率变了，比刚才快。”
他这才睁眼，目光扫过她脚边埋下的几枚预警符。那些符纸边缘泛着微光，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轻轻碰过。
云小糖指尖绕了下发尾，闭上眼。识海里的藏宝图自动展开，烬渊大陆的轮廓浮现出来。东南方向那道紫线还在脉动，像地下有东西正在呼吸。而在更近的位置，地图边缘出现一个极淡的红点，一闪即逝。
“不是异兽。”她睁眼，“是人。”
洛无涯站直了身子，“来干什么？”
“看。”她说，“有人在用神识扫这片区域。”
她没再解释，低头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段雷牙矛的残料，随手插进脚边泥土。念头一动，脑海中弹出提示：【叮~可合成为静音捕网·Lv1，材料：残料x1+银丝藤x2】。
地面微微震动了一下，三张泛着哑光的银丝网沉入土中，只留下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纹路。
“白焰。”她轻唤一声。
高岩上的白虎耳朵抖了抖，尾巴缓缓垂下，贴着地面扫了一圈。周围的草木安静下来，连虫鸣都停了。这是王威压制的信号——所有野兽不得靠近。
云小糖重新靠回石头，拿起记录板，在上面写下几行字：“清心藤培育进度：70%”“防御塔核心材料已备齐”“七日后启动全域净化”。写完后，她把板子放在月光照得到的地方，自己则闭目假寐。
时间一点点过去。
远处林子里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枯叶被踩碎。一道黑影贴着地面移动，动作极慢，每一步都避开预警符的感应范围。那人穿着深灰斗篷，脸上蒙着布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在记录板前停下，伸手就要去拿。
地下的银丝网瞬间弹起，三张网交错缠住他的四肢和脖颈，直接把他拽倒在地。他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越动缠得越紧，连呼吸都被压住。
云小糖睁开眼，走过去蹲下。
“幽冥殿的人？”她问。
地上的人咬紧牙关不说话。
她伸手掀开他的兜帽，露出一张年轻却毫无血色的脸。右耳后有一道细小的疤痕，呈倒三角形——这是幽冥殿三级情报员的标记。
“你盯着我们看了多久？”她继续问。
那人猛地抽搐一下，嘴角渗出血丝，显然是想自尽。
云小糖早有准备，抬手按住他肩膀。凤凰蛋从储物戒里滑出，贴在他额头上。高温瞬间逼出一口黑血，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但舌头已经僵住。
“凝神露起效了。”她说，“你现在说不出谎，也死不了。”
那人眼神开始涣散，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盯着他的眼睛，“你们想毁掉清心藤基地？”
“……是。”他声音断断续续，“地脉煞气……七日后引爆……嫁祸内鬼……”
“谁下的令？”
“殿主……面具会流血……他说……你要回来了……必须阻止你重建秩序……”
云小糖眯起眼。
原来他知道她是谁。
但她没追问下去，而是站起身，对洛无涯说：“把他关进特制囚笼，施幻术催眠。”
洛无涯点头，拎起那人就走。云小糖回到石头边，拿起记录板，把之前写的几行字划掉，重新写下：“内部资源分配争议加剧”“守护计划或将延期”“云小糖与技术组意见不合”。
她故意把最后一句写得潦草些，像是匆忙记下的情绪发泄。
“等他回去，会把这些当成真情报交上去。”她说。
洛无涯站在囚笼旁，“你不杀他？”
“杀了反而打草惊蛇。”她摇头，“让他带假消息回去，让他们以为联盟要乱了。等他们动手时，才发现是我们设的局。”
洛无涯沉默片刻，“你从什么时候开始防着他们的？”
“从第一片清心藤发芽那天。”她说，“有人不想看到烬渊变干净。”
她走到哨点边缘，取出一枚新的玉瓶，把那只神经控制器放进去。瓶子密封后，她又往里面滴了一滴凤凰血。
“这玩意儿能连通宿主神经，说明他们在做活体实验。”她说，“下次找到类似的改造兽，直接抓活的。”
洛无涯看着她，“你早就猜到会有密探来？”
“毒圈边缘出现精准挖掘，背后肯定有人指挥。”她说，“异兽不会自己找矿，也不会排着队干活。既然有人操控，就一定会想知道我们的应对策略。”
她把玉瓶收好，抬头看了眼天色。月亮被云遮住一半，营地方向亮起了几盏灯。
“通知留守组，召集核心成员到临时指挥所。”她说，“我要开个短会。”
洛无涯没动，“你现在就要公开这件事？”
“不。”她说，“我只说外部势力有动作，不说是谁。也不提密探被抓。让他们知道我们在防，但不知道我们已经反制了。”
她笑了笑，“这才是最好的威慑。”
临时指挥所设在一座废弃了望塔里。四面墙都装了监测阵盘，中央摆着一张战术桌。云小糖走进去时，几个人 already 在等了。
“情况怎么样？”一名负责巡逻的队长问。
她把手里的记录板放在桌上，“刚刚确认，有外部势力在监视我们。目标很明确——破坏守护计划。”
众人脸色一变。
“你怎么发现的？”另一人问。
“预警系统触发异常读数，追查时发现了痕迹。”她语气平静，“对方用了隐匿手段，但没躲过我们的布防。”
她指着战术桌上的地图，“我已经安排人加强清心藤基地周边警戒。防御塔也会提前充能，确保七日内万无一失。”
“他们会什么时候动手？”
“不确定。”她说，“但我们已经掌握主动权。接下来的所有行动，都会以‘他们正在窥视’为前提来设计。”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你是说……我们反过来利用他们？”有人反应过来。
云小糖点头，“他们想看什么，我们就给他们看什么。他们信了，就会按我们的节奏走。”
洛无涯站在门口，看着她说话的样子。从前他总觉得她装傻充愣，是在逃避责任。现在他明白，她是把所有人的情绪、反应、动机都算进去了。
“原来你连这种局都能预判。”他低声说。
云小糖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接话，只是把记录板翻了个面。上面写着一行没人注意的小字：“假情报已放出，等待反馈。”
会议结束后，众人陆续离开。洛无涯最后一个走，临出门前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正低头整理资料，蝴蝶玉簪在昏暗灯光下闪了闪。
他没再说什么，带上门走了。
云小糖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到墙边，打开一个隐蔽柜子。里面放着三个未激活的防御核心，都是用废弃装备合成的高级货。她拿出其中一个，贴在胸口。
温热的灵力顺着经脉流遍全身。
她闭上眼，藏宝图再次展开。地图上，那个紫线仍在跳动，而幽冥殿密探的生命信号正缓慢移动——他已经离开了联盟区域，朝着迷雾森林深处去了。
她睁开眼，走到窗前。
外面风更大了。
她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支全新的箭矢。箭杆漆黑，箭头泛着暗红光泽，像是刚从火里捞出来。
她把箭放进弓槽，拉了个半弓，瞄准窗外某一点。
没有射出去。
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
远处，一只夜鸦扑棱着翅膀飞过树梢。
云小糖的手指微微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