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深沉的昏迷中缓缓挣脱,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体无处不在的酸痛和虚弱,那是强行压制“烈焰情迷散”反噬留下的后遗症。
墨鳞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山洞穹顶,篝火早已熄灭,只余下冰冷的灰烬。
阳光从洞口缝隙斜射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山洞内异常安静,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声响。
“云芝姑娘?”墨鳞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声音沙哑干涩。
回应他的,只有空洞的回音。
她走了?这个念头让墨鳞心中莫名一紧,挣扎着用手肘支撑起虚弱的身体,靠坐在石壁上。
环顾四周,确实没有云韵的身影,连她平日整理药材的石台也空空如也。
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涌上心头,难道昨夜之后,她连道别都没有,就选择不告而别?
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复杂的情绪,墨鳞尝试运转斗气,发现虽然经脉滞涩,但行动已无大碍。
他扶着冰冷的石壁,缓缓站起身,打算到洞口看看情况。
然而,就在他刚刚站直身体,脚步还有些虚浮地迈向洞口方向时——
“唰!”
一道冰冷的寒光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从他颈侧袭来!
下一瞬,一柄散发着淡淡青芒、锋锐无匹的长剑,已然稳稳地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剑刃紧贴皮肤,传来的森森寒意让他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墨鳞身体骤然僵住,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顺着那柄造型奇异的长剑望去。
只见云韵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侧不远处。
她依旧穿着那身素裙,但气质却与往日截然不同。
俏脸之上一片冰寒,往日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眸子,此刻锐利如刀,紧紧锁定着他,里面蕴含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未消的羞愤,有残余的杀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挣扎和难以决断的迷茫。
她持剑的手稳定无比,但墨鳞敏锐地察觉到,她周身的气息虽然比前几日强盛许多,却依旧有些起伏不定,显然紫晶封印并未完全破除。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近到墨鳞能清晰地看到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和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瓣。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致命的危险和令人窒息的紧张。
沉默持续了数息,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墨鳞能感觉到脖颈处剑锋的冰冷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压力。
他知道,只要云韵手腕轻轻一送,自己立刻就会身首异处。
生死关头,墨鳞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求饶?解释?反抗?不,这些似乎都无法化解眼前这位心境复杂、实力犹存的女子心中的羞愤与纠结。
突然,一个前世记忆中无比经典的桥段闪过他的脑海——虽然冒险,但或许是打破僵局的唯一方法。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强行挤出一丝看似轻松,实则带着无尽落寞和苦涩的笑容,目光没有畏惧,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迎上云韵那冰冷的视线。
他用一种低沉而沙哑,仿佛历经沧桑的语调,缓缓开口:
“云芝姑娘……在你动手之前,我想说一个故事……或者说,是我的一点心里话。”
云韵持剑的手微微一顿,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似乎没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
她没有说话,但也没有立刻动手,算是默许了他这临死的“遗言”。
墨鳞心中稍定,继续用那种充满故事感的语气说道:“从前,有一个我很喜欢……不,应该说,是让我第一次心动,就再也忘不掉的女孩子。”
他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真挚和怀念。
“可惜,我那个时候太弱小了,像一粒尘埃,连站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他自嘲地笑了笑,眼神有些黯淡。
“后来,我拼命地想要变强,经历了很多磨难,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有一天,能配得上她,能堂堂正正地告诉她我的心意。”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真的在回忆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
“可是……命运总是爱开玩笑。”他苦笑一声,笑容里充满了无奈和深深的遗憾,“就在我以为自己终于有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进步,鼓起勇气想要靠近她的时候……却因为一场该死的、完全失控的意外……我对她做出了非常非常过分、不可饶恕的事情。”
他刻意加重了语气,目光紧紧看着云韵,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看到那个“她”的影子。
他看到云韵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架在他脖子上的剑刃也微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
她周身的斗气波动甚至出现了一丝紊乱,显然这番话触动了她。
“那一刻,我恨不得杀了我自己。”墨鳞的语气带着浓烈的自责和痛苦,眼中甚至逼出了一丝生理性的湿润,“我觉得我毁掉了一切可能,她一定恨透了我,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充满了绝望。
“但是,”他忽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芒,直视着云韵,“即使这样,我还是……还是控制不住地喜欢她,甚至比从前更喜欢。如果……如果上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字一顿,清晰而缓慢地说道:“我会对她说三个字……‘我爱你’。”
“如果非要给这份爱加一个期限……”他顿了顿,在云韵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坚定地吐出:“我希望是,一万年。”
话音落下,山洞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云韵彻底僵住了。
她手中的长剑“哐当”一声,竟失手掉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怔怔地看着墨鳞。
那张冰寒的俏脸上,先是难以置信,然后是巨大的震惊,紧接着,一抹无法抑制的红晕从脖颈迅速蔓延至耳根,最后整张脸都变得绯红!
她……她听到了什么?他……他这是在……表白?对着她?在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用这样一种……荒诞又令人心颤的方式?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和莫名的悸动席卷了她。
她原本因羞愤而坚硬的心防,在这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却又带着奇异真诚的话语冲击下,瞬间土崩瓦解。
杀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连她自己都分辨不清的情绪。
他……是认真的吗?还是又在戏弄她?可他那眼神……那痛苦和挣扎,不像假的。
那句“我爱你”和“一万年”,像是一道惊雷,在她心湖中炸开了滔天巨浪。
看着云韵这般失态的反应,墨鳞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步险棋,似乎走对了。
他连忙趁热打铁,语气转为关切,偏头问道:“虽然或许只是废话,不过还是问一句,你封印未完全破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需要我帮点什么吗?”
他的语气真诚,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将话题引向了正事。
听着墨鳞这话,云韵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弯腰捡起地上的长剑归鞘,借此掩饰脸上的红晕和慌乱。
她略微沉吟,竟然是微微点了点头,似乎需要借助具体的事情来稳定心神。
她目光扫过墨鳞那带着关切和一丝“错愕”的神色,努力让声音恢复平静,轻声道:“我需要‘紫灵晶’。它一般被放在紫晶翼狮王的山洞深处。
我上次本打算潜行进去,却被它提前发觉……等我完全恢复实力后,我会再次去引开紫晶翼狮王。至于你……”
她顿了顿,美眸直视墨鳞,带着一种托付的意味,“我想请你趁那时,进入紫晶翼狮王的山洞内,帮我寻找到紫灵晶。”
“帮你倒没问题,”墨鳞摊了摊手,苦笑道,“不过我仅仅是一名斗师,在这魔兽山脉内部,随便一头四五阶魔兽就能轻易解决我。潜入六阶魔兽的老巢,怕是……”
他露出无奈的表情,将选择权交回给云韵。
“这你无须担心。”云韵心不在焉说道,“待我完全破解封印,我会使用一种秘法,暂时将一部分力量灌注于你,让你在短时间内拥有足以自保甚至抗衡普通四阶魔兽的实力。
依靠这份力量,你应该能够进入山洞内部。毕竟,在紫晶翼狮王的洞穴里,很少有其它魔兽敢闯入。”
墨鳞闻言,微微点头。
这确实是个可行的办法,也能让他提前体验更高层次的力量,对他修炼有益。
“给,”云韵从纳戒中取出一小块晶莹剔透的菱形水晶,递了过来,“你把这块‘寻晶石’佩戴在身上。只要接近紫灵晶,它便会发热。你依靠热度的高低,便能找到目标。”
墨鳞接过这触手温凉的菱形水晶,郑重地挂在脖子上,抬起脸,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好,我会尽力。”
随着话题转入正事,两人之间那尴尬而紧张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
那番石破天惊的“告白”和掉落的剑,仿佛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被暂时封存。
接下来的几天,云韵全力冲击着体内残余的封印。
而墨鳞,则一边护法,一边消化着那番“告白”带来的微妙变化。
云韵对待他的态度明显不同了,虽然依旧话不多,但那份冰冷的距离感消失了,偶尔眼神交汇时,她会迅速移开目光,脸颊微红,带着一种少女般的羞涩与慌乱,与她斗皇的身份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看得墨鳞心中暗笑不已。
数日后,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磅礴浩瀚的气息,终于如同火山喷发般从云韵体内冲天而起!
紫晶封印,彻底烟消云散。
强大的斗皇威压弥漫在整个山洞,让人心生敬畏。
云韵缓缓睁开眼,眸中精光四射,气势恢宏。
她看向墨鳞,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
她轻声道:“准备好了吗?”
墨鳞感受着体内因云韵突破而隐隐共鸣的斗气,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地不再提及之前种种,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即将到来的、针对紫晶翼狮王的行动上。
山洞同居的日子即将结束,但他们的故事,显然才刚刚进入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