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暗流交锋
青山集团每周一的领导班子例会通常平淡无奇，但今天的会议室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感。周小琴特意提前十分钟到场，选择了一个能同时观察赵项东和李承阳的位置。
赵项东最后一个进来，西装笔挺，步履生风，丝毫看不出被举报的阴影。他放下茶杯，开门见山：临港新城项目不能再拖了，今天必须确定总包单位。
李承阳慢条斯理地翻看文件：按规定，重大工程应该公开招标，而不是内部指定。
特事特办嘛。赵项东敲了敲桌子，省里要求三个月内开工，走完招标流程起码半年。我们可以采用竞争性谈判方式，从合格供应商库中优选。
周小琴注意到工程部长王小海在笔记本上写了什么，悄悄推给赵项东看。后者微微点头，继续道：我提议由大华建材、山建四局和浙建集团三家谈判，本周内确定。
我反对。李承阳放下文件，大华建材的特级资质存疑，应该先排除。
会议室的空气瞬间凝固。赵项东脸色阴沉：李书记，说话要负责任。大华建材是省内龙头，资质怎么可能有问题？
巧了，我刚好有疑问。李承阳从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住建厅的资质查询系统显示，大华建材的特级资质去年已被暂停，但他们投标用的证书却是有效的。
周小琴心跳加速——这正是她私下提供给李承阳的信息。赵项东显然没料到这一手，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系统...可能有延迟。他强作镇定，我会让办公室再核实。
不必了。李承阳微笑，我已经请纪委周书记正式发函查询，结果应该今天就能到。
一记漂亮的将军。周小琴看到赵项东的右手微微颤抖，那是他暴怒的前兆。但更令她意外的是财务总监张雪玲的反应——这位昨天还给她送证据的女人，此刻竟在向赵项东使眼色。
会议不欢而散。周小琴刚回到办公室，张雪玲就跟了进来，反手锁上门。
你疯了吗？张雪玲压低声音，当面让赵总下不来台！
周小琴眯起眼睛：昨天给我送U盘，今天又站赵项东，你到底演哪出？
张雪玲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周小琴，在这个位置上，有时候不得不...两面讨好。她凑近一步，我给你的账目是真的，但今天我必须表态支持赵总，否则明天就会被调去工会。
为什么？
因为...张雪玲刚要开口，门外传来脚步声。她立刻提高音量：周书记，财务部一定配合纪委调查！然后迅速在便签纸上写了一行字塞给周小琴，转身离开。
便签上写着：林继虎有赵总把柄，今晚7点，江畔茶楼。
周小琴将便签烧掉，灰烬冲进下水道。这明显是个陷阱，但职业敏感告诉她，也可能是突破口。她决定赴约，但要做足准备。
下午三点，住建厅的正式回函到了——大华建材资质确系伪造，且已被列入黑名单。周小琴立即向李承阳汇报，两人密谋下一步。
张雪玲约我今晚见林继虎。周小琴坦言。
李承阳皱眉：太危险。林继虎这种人有黑社会背景。
所以我需要后援。周小琴拿出一个微型录音笔，您认识刑侦支队的卜队长吧？能否请他派便衣在附近戒备？
李承阳沉思片刻，突然笑了：不，我们玩个更大的。他拨通一个电话：老同学，晚上有空吗？省国资委的梁副主任...对，就是他。
周小琴恍然大悟——李承阳要直接试探梁副主任！这个看似文弱的党委副书记，手腕比她想象的强硬得多。
傍晚六点半，周小琴提前到达江畔茶楼，选了个靠窗位置。她注意到街对面停着一辆熟悉的灰色大众，和昨天跟踪她的是同一辆。
七点整，林继虎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这个四十出头的建材老板一身名牌，金表晃眼，身后跟着两个彪形大汉。
周书记！久仰久仰！林继虎热情握手，力道大得让人生疼，张总说您想了解临港项目？
周小琴保持警惕：林总，大华建材的资质问题，您有什么解释？
小误会！林继虎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金牙，新证书正在办，赵总已经协调好了。他凑近些，酒气扑面，周书记，听说您母亲住在阳光养老院？那地方环境不错，我正好认识院长...
赤裸裸的威胁。周小琴强忍怒意：林总，这是威胁国家工作人员。
哪敢哪敢！林继虎大笑，我是说可以给老太太升级VIp套房！他突然压低声音，周书记，明人不说暗话。您每月工资不到两万吧？只要对大华建材高抬贵手，这个数...他比了个五的手势。
五十万？
五百万。林继虎眯起眼睛，现金，境外账户，随您选。
周小琴心跳如鼓。这价码高得离谱，说明他们真的慌了。我需要考虑。
没问题！林继虎站起身，不过时间不等人。明天上午十点前，我要听到赵总说纪委停止调查。否则...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窗外，最近治安不好，老人家容易摔着。
他们离开后，周小琴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她走出茶楼，那辆灰色大众缓缓跟上。就在这时，一辆黑色奥迪突然斜插过来，挡在大众前面。车窗降下，李承阳示意她上车。
梁副主任正在隔壁酒店吃饭。李承阳递给她一个信封，看看这个。
里面是梁副主任与赵项东的合影，拍摄于上个月省国资委会议后，两人在停车场秘密交谈，赵项东递给梁一个文件袋。
照片谁拍的？周小琴惊讶地问。
我安排的人。李承阳轻描淡写，老同学帮我约了梁副主任，你要一起吗？
周小琴深吸一口气。游戏升级了，从集团内部斗争直接跳到了与省里领导的博弈。她摸了摸包里的录音笔：我去。
十分钟后，酒店VIp包厢里，梁副主任见到的李承阳，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当看到周小琴时，他的眼神明显警惕起来。
这位是青山集团纪委周书记。李承阳笑着介绍，周书记，这位是省国资委梁副主任，临港项目的分管领导。
梁副主任勉强握手：久仰。纪委工作很重要啊。
是啊，特别是对群众举报的调查。周小琴直视他的眼睛，比如大华建材资质造假问题。
梁副主任的筷子停在半空：这种具体事务，按程序办就好。
但程序有时候会遇到...干扰。李承阳给梁倒酒，比如来自上面的压力。
包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梁副主任慢慢放下筷子：李承阳同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感慨一下。李承阳微笑举杯，为青山集团的健康发展干杯。
这场暗流涌动的晚餐持续到九点。离开时，梁副主任明显心神不宁，甚至忘了拿公文包。周小琴注意到，他接到一个电话后脸色大变，匆匆告辞。
谁的电话？她问李承阳。
猜猜看。李承阳眼中闪着胜利的光芒，赵项东现在应该正在家里摔东西呢。
回程车上，周小琴的手机收到一条匿名短信：保管箱里的东西，你最好忘掉。否则下一个住院的就不只是董事长了。
她看向后视镜，那辆灰色大众又出现了，这次跟得更紧。权力游戏的代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真实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