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坠落的天才
坊城大学物理楼前的警戒线在风中轻轻摆动。林远弯腰钻过黄线,抬头望向十二层高的建筑。一个黑影从顶楼坠落,像断线的木偶般砸在水泥地上——这是保安描述的场景。
死者程志,四十五岁,量子物理实验室主任,国家特聘专家。卜梅翻着资料跟在林远身后,保安凌晨四点巡逻时发现尸体,初步判断是跳楼自杀。
林远蹲下身观察尸体。程教授面朝下趴着,四肢呈不自然角度扭曲,头颅破裂,血液已经在水泥地上凝固成暗红色。他的金丝眼镜摔在一边,镜片粉碎。
通知陈法医了吗?
在路上。卜梅指向楼顶,天台门锁完好,没有撬痕。监控显示程教授是凌晨三点十七分独自上的天台。
林远站起身,环顾四周。清晨的校园安静得出奇,只有几只麻雀在尸体不远处跳来跳去,对人类的死亡毫无敬畏。
先去看看他的办公室。
物理楼电梯老旧,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十二层走廊尽头是程志的办公室,门牌上除了姓名还贴着一张卡通量子力学漫画,显示出主人的幽默感。
门没锁。林远戴上手套推门而入,一股咖啡与书本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办公室不大,书架上塞满英文专业书籍,墙上挂着爱因斯坦和玻尔的合影复制品。办公桌上三台显示器并排而立,键盘旁边放着一个喝了一半的咖啡杯。
自杀的人通常不会在死前还泡咖啡。林远指着杯子,而且咖啡还是温的。
卜梅检查了杯子:三点零五分泡的,距离坠楼只有十二分钟。确实不符合自杀者心理。
林远打开电脑,屏幕亮起后显示需要密码。他试了几个常见组合都不对,正准备联系技术科,突然注意到键盘底下露出一角纸片。
抽出来是一张便签纸,上面潦草地写着一串数字:。
试试这个。林远输入数字,系统果然解锁。
桌面很整洁,除了几个专业软件图标外,只有一个名为q.c的加密文件夹。林远尝试打开,需要另一组密码。
q.c...量子通信?卜梅猜测。
林远点头:程教授最近的研究方向。联系学校,我们需要他团队成员的名单,特别是能接触这台电脑的人。
正说着,门口传来轻柔的敲门声。两人回头,看见一个年轻女子站在那里。
她约莫二十五六岁,身高一米七左右,栗色微卷长发,五官精致得像是精心雕琢过,浅灰色的眼睛带着混血特征。一身得体的米色风衣,脚踩裸色高跟鞋,整个人散发着知性与优雅并存的气质。
请问...女子的声音柔和悦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口音,程教授真的...出事了吗?
卜梅上前一步:您是?
秦飞雪,程教授的研究助理。女子走进办公室,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挎包带,昨晚我离开时他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
林远注意到她左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与身上低调的着装风格不太相符。
秦小姐,您最后一次见到程教授是什么时候?卜梅问。
昨晚十点半左右。秦飞雪的目光扫过办公室,在看到电脑屏幕时微微停顿,我们讨论了下周学术会议的演讲稿,然后我就回宿舍了。
林远观察着她的表情:程教授最近有什么异常吗?情绪低落?与人结怨?
没有。秦飞雪摇头,程老师很乐观,科研也进展顺利。只是...她犹豫了一下,上周他说有人想买我们的研究数据,他拒绝了。
林远和卜梅交换了一个眼神。科研泄密?这可能是关键线索。
什么人?出价多少?林远追问。
程老师没说细节。秦飞雪走到书架前,手指轻抚书脊,他只说是不该接触的人,还提醒我注意实验室安全。
她的动作优雅流畅,像是在抚摸琴键。林远注意到她右手无名指有一道细小的疤痕,像是刀伤。
秦小姐是哪里人?林远突然问。
哈尔滨。秦飞雪微笑,母亲是俄罗斯人,所以我看起来不太像中国人。
您在程教授团队多久了?
八个月。我之前在莫斯科大学读物理博士,程老师去讲座时看中我的研究方向,邀请我加入他的团队。
林远点点头,继续检查电脑。秦飞雪站在一旁,目光不时瞟向那个加密文件夹。
您知道这个文件夹的密码吗?林远指着屏幕。
秦飞雪摇头:程老师的核心研究从不与人分享,连他最信任的张博士也只能接触部分数据。
实验室在哪?我们能去看看吗?卜梅问。
当然。秦飞雪从包里掏出门禁卡,就在这层东侧。
她转身带路,风衣下摆划出优雅的弧线。林远落在后面,低声对卜梅说:查一下她的背景,莫斯科大学的留学记录。
物理实验室比办公室大得多,中央是一台复杂的设备,由各种激光器和镜片组成,周围连接着电脑和示波器。墙上白板写满方程式,大部分被擦掉了,只剩下一些片段。
这就是量子通信实验装置?林远问。
秦飞雪点头:核心部分。我们上周刚实现3.7公里的量子态传输,创下室温条件下的新纪录。
她走到一台电脑前,熟练地输入密码调出数据。林远注意到她输入的是一串十六位混合密码,速度快得惊人。
这些是昨晚的实验记录。秦飞雪指着屏幕上的图表,程老师工作到很晚,想优化系统噪声。
卜梅检查着实验室的角落:程教授有写日记或工作日志的习惯吗?
有的。秦飞雪拉开抽屉,取出一个黑色笔记本,他每天都会记录实验进展。
林远接过笔记本翻看。大部分是专业术语和公式,但最后几页有些异常——每隔几页就有一页被整齐地撕掉了,只留下装订处的残痕。
这些撕掉的页面...
我不知道。秦飞雪皱眉,昨天还是完整的。
林远合上笔记本:我们需要带走这个和程教授的电脑做进一步检查。另外,请提供您的联系方式,后续可能还需要询问。
秦飞雪从名片夹取出一张素雅的名片递给林远,上面只有名字和电话号码,没有职务或单位。
您住在学校宿舍?
不,我在校外租房。秦飞雪报了一个高档小区地址,学校给访问学者的补贴不够住那里,但我有些积蓄。
林远将名片收好。访问学者通常收入有限,能住高档小区确实不寻常。
离开前,他最后环顾实验室,注意到通风管道口有一处细微的划痕,像是最近被人动过。但当他指向那里时,秦飞雪突然打了个喷嚏,分散了注意力。
抱歉,我对灰尘过敏。她歉意地笑笑。
林远点点头,决定稍后再检查那个通风口。
回到警局,陈璐已经完成初步尸检。
不是自杀。她直截了当地说,死者后颈有细微针孔,体内检测到琥珀胆碱残留,这是一种肌肉松弛剂,能让人暂时瘫痪。
林远挑眉:所以他是在无法反抗的情况下被推下楼的?
不仅如此。陈璐调出x光片,死者右手食指和中指骨折,是临死前造成的,典型的防御伤。他试图抓住楼体边缘,但药物作用让他无力支撑。
卜梅吹了声口哨:谋杀伪装成自杀。凶手知道程教授的工作习惯,选择凌晨无人时下手。
技术科有发现吗?林远问。
程教授电脑里的加密文件夹用了256位加密,破解需要时间。技术员回答,但我们在回收站找到一个被删除的录音文件,已经恢复。
他点开播放器,程志的声音传出:
...他们不会得逞的...q.c数据决不能外泄...秦可能已经...(杂音)...实验室通风系统...(咳嗽)...如果我出事,找张...
录音戛然而止。
三人面面相觑。秦飞雪刚刚成为头号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