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基因的窃贼
法医实验室的灯光惨白刺眼。林远盯着dNA比对报告上那个数字——99.97%，眼前一阵阵发黑。陈璐站在一旁，手指不安地敲打着桌面。
我重新做了三次，她的声音干涩，结果一致。从生物学角度，林晓确实是你儿子。
这不可能。林远机械地重复着，我和苏晓蔓从来没有...我甚至不认识她。
陈璐调出一份档案：警校毕业那年，你参加过全市射击比赛，对吧？张希是颁奖嘉宾之一。根据记录，赛后所有获奖者都接受了例行体检。
林远隐约记起那个炎热的下午，体育馆里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还有那个戴银边眼镜的医生...
体检包括精液采样，陈璐继续道，名义上是检测运动员兴奋剂，但张希当时作为市立医院代表参与了项目监督。我查了记录，样本本该在检测后销毁，但...
他偷了我的样本。林远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保存了十几年，然后用在苏晓蔓身上。
陈璐点头：苏晓蔓在实习期间很可能被张希选中作为。根据林晓的出生日期推算，受孕时间正是她失踪前三个月。
林远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顿时渗出血丝。他不仅是这起案件的调查者，更是受害者之一。张希不仅杀害了苏晓蔓，还窃取了他的基因，制造了一个孩子...一个活生生的实验品。
林晓知道多少？
他清楚自己的，陈璐谨慎地说，张希从小就告诉他，他是科学创造的奇迹。但林晓似乎对张希有种复杂的感情——既敬畏又恐惧。
审讯室里，林晓安静地坐在桌前，面前放着一杯热巧克力。看到林远进来，他抬起头，那双与苏晓蔓如出一辙的大眼睛里闪烁着超越年龄的智慧。
你和我妈妈是朋友吗？林晓突然问。
林远喉咙发紧：不，我不认识她。但...我会抓住伤害她的人。
林晓若有所思地点头：张教授说妈妈背叛了科学。但我知道她是为了保护我。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这是她偷偷给我的，说如果我逃出去，就找照片背面的人。
照片上是年轻的苏晓蔓，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背面写着一个名字和地址——李成，林晓的舅舅。
你记得妈妈吗？林远轻声问。
记得一些。林晓的指尖轻触照片，她唱歌很好听，总是叫我...他突然停住，像是意识到什么。
小远...林远的心猛地一缩。苏晓蔓给孩子取名林晓，却叫他——这是把自己的姓氏和林远的名字结合在了一起。她明知孩子的基因来源，却依然...
林晓，林远努力保持专业语气，张希提到过完美载体
男孩的眼睛闪过一丝警觉：你怎么知道这个词？
你妈妈留下的纸条上写的。
林晓沉默了片刻：完美载体是指能承受G-3血清的母体。G-1创造了我们这样的第一代，G-2是改良版，但副作用大。G-3是终极版本，需要特殊基因匹配...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们这样的第一代？林远敏锐地抓住关键词，还有其他人？
林晓点头：实验室里还有其他孩子，但都不如我。张教授说我是唯一通过所有测试的。
林远想起张希电脑里那些标着编号的胎盘样本，胃部一阵翻腾。到底有多少孩子被这样出来？
你知道张希现在在哪里吗？
他有个海上实验室，林晓说，在港口东区。我听到他告诉马医生今晚要转移样本
林远立刻站起身：陈璐，通知海警封锁港口东区！
等等，林晓叫住他，张教授不会用登记的船。他有一艘叫海鸥号的渔船，外表破旧，里面是高级实验室。船身侧面有一道红色条纹。
林远点头致谢，正要离开，林晓又补充道：小心穿蓝制服的人。张教授说过，蓝色是他的幸运色。
回到办公室，林远立即组织行动部署。港口地图铺满了整张桌子，海警和特警的负责人正在标记可能的停泊点。
林队，小王匆匆跑来，你家的窃听器分析结果出来了——型号很特殊，是市立医院监控病房专用的那种。还有...他犹豫了一下，我们在系统里发现了一些异常登录记录，有人用陈医生的权限访问了与案件无关的档案。
林远皱眉：什么时候？
昨晚，大约凌晨三点。
那个时间陈璐应该在医院陪小雨...林远摇摇头，把这个荒谬的怀疑赶出脑海。一定是张希的人在栽赃。
另外，小王压低声音，刘建军副局长一小时前离开了办公室，说是去市政府汇报，但我查了预约记录，根本没有这个安排。
林远眼神一凛：追踪他的手机信号。
已经在做了...等等，小王突然盯着电脑屏幕，有动静！信号显示他在...海港东区？
行动提前了。林远迅速配好装备，正准备出发时，妻子打来电话。
林远，妻子的声音异常紧张，我在小雨的书包里发现了这个...她发来一张照片：一支标着给小雨的礼物的注射器。
林远的血液瞬间冻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不知道，小雨说昨天放学时还没有...林远，这是什么？我们该怎么做？
立刻带小雨去军区医院，找杨院长，就说是我让去的。别告诉任何人！林远挂断电话，手指因愤怒而颤抖。张希不仅监视他家，还想对他的女儿下手！
陈璐匆匆走来：海警已经就位，发现一艘符合描述的渔船正在加油，准备离港。等等...你脸色很差，出什么事了？
林远给她看了照片。陈璐倒吸一口冷气：我们必须立刻化验这个。
没时间了，张希可能随时逃跑。林远检查了配枪，你留下处理这个，我带人先去港口。
林队...陈璐欲言又止，小心点。张希不是普通罪犯。
警车呼啸着驶向港口。途中，林远接到海警队长的电话：目标船只上有动静，两个人上了船，其中一个很像刘建军！
果然是他！林远踩下油门。二十年的交情，刘建军竟然是张希的保护伞...不，不止是保护伞，从时间线看，他们可能从大学时期就开始合作了。
港口东区一片昏暗，只有几盏孤零零的路灯。海警已经悄悄包围了区域，狙击手就位。林远通过望远镜看到那艘名为海鸥号的破旧渔船，船身侧面确实有一道褪色的红漆。
热成像显示船上有四个人，特警队长报告，驾驶舱两个，底舱两个。等等...底舱有多个小型热源，可能是...孩子？
林远的心跳加速。其他？他迅速部署了突袭计划：两组从两侧登船，优先控制驾驶舱，同时派人直插底舱。
行动开始得悄无声息。特警熟练地搭上跳板，林远紧随其后。甲板上弥漫着鱼腥味和某种化学药剂的刺鼻气味。
警察！不许动！前方传来喝令声，紧接着是一阵扭打和重物倒地的声音。林远冲向驾驶舱，正好撞见刘建军试图跳窗逃跑。
刘局，林远举枪瞄准，真让人失望。
刘建军转过身，脸上没有惊慌，只有一种奇怪的平静：林远，你不明白这项研究的意义。它能消除遗传疾病，提升人类潜能...
通过绑架孕妇？杀害无辜？林远逼近一步，张希在哪？
刘建军突然笑了：你以为这么容易就能抓到张教授？他早就——
一声枪响。刘建军的胸口绽开一朵血花。他惊愕地低头，然后缓缓倒下。林远立刻寻找枪手，但窗外只有漆黑的海面。
狙击手！海上！他大喊，同时检查刘建军的伤势。子弹击中了肺部，血流如注。
我...不是唯一的...刘建军艰难地说，警局里还有...话未说完，他的头歪向一边，眼神凝固了。
林队！一名特警在底舱入口喊道，你得来看看这个！
底舱被改造成了一个简易实验室，中央是几个相连的透明保育箱。每个箱子里都有一个熟睡的孩子，年龄从几个月到五六岁不等，身上连着各种监测设备。角落里，两名穿白大褂的男子被特警控制着。
张希呢？林远厉声问。
不、不知道，其中一人颤抖着回答，我们只负责转移这些孩子...
林远数了数，七个孩子，加上林晓，正好对应张希电脑里八个成功的。他小心查看保育箱上的标签：12号、15号、19号...每个都有详细的基因数据和发育指标。
这些孩子从哪来的？
不、不清楚...我们只按指示做事...
搜查继续。在船尾的一个隐蔽隔间里，林远发现了一个保险箱。输入林晓的生日——0517——箱门开了。里面是一份厚厚的名单，标题为基因优化项目：优质供体名录。
名单第一页就是林远的照片和个人资料，标注着体能\/反应力优异，样本已采集。后面还有数十人，包括运动员、科学家、艺术家...每个名字后面都详细记录了采集方式和时间。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最后一页——第二代优选名单，上面赫然有小雨的照片和学校信息，标注着父系基因已验证，母系智商优越，理想载体。
林远的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一条信息：你毁了我的船，但拿不到核心数据。游戏升级了——这次我会亲自取回属于我的作品。你知道我在哪里。
紧接着是第二张照片：军区医院的走廊，小雨病房的门牌清晰可见。
林远浑身血液仿佛凝固。张希不在船上，他去了医院！而陈璐带着那支可疑的血清也在去医院的路上...
这里交给你！林远对特警队长喊道，我必须立刻赶回医院！
警车在夜色中飞驰。林远不断拨打妻子的电话，但始终无人接听。陈璐的手机也转入了语音信箱。恐惧像毒蛇一般缠绕着他的心脏。
医院停车场，林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陈璐正快步走向住院部，手里拿着一个医用冷藏箱。他悄悄跟上，保持一定距离。如果警局真有第二个内鬼...他现在谁都不能完全信任。
电梯停在七楼。林远走楼梯追上，远远看到陈璐走向小雨的病房。门口站着两名警察，是林远亲自安排的。
陈璐出示证件，然后从冷藏箱里取出那支从马文斌实验室带回的血清，递给其中一名警察说着什么。警察点头，接过血清转身进入病房。
林远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快步上前，刚好听到陈璐说：...立刻注射，这是林队的命令。
什么命令？林远厉声问。
陈璐猛地转身，脸上闪过一丝惊慌：林队？你怎么...血清化验结果显示它能中和小雨体内的毒素...
我没下过任何注射命令。林远逼近一步，那支血清哪来的？
马文斌实验室的...林队，你在怀疑我？陈璐的表情从惊讶变为愤怒，小王告诉你系统异常登录的事了？那是栽赃！张希在挑拨我们！
林远犹豫了。陈璐确实可能是被陷害的，但现在他不敢冒险：把血清给我。小雨暂时不注射任何药物。
太晚了，陈璐摇头，已经注射了三分之二...
林远一把推开她冲进病房。病床上，小雨安静地躺着，手臂上还连着输液管。妻子在一旁惊恐地站起来：怎么了？
谁给她注射的？注射了什么？林远检查着输液袋。
陈医生说是解毒剂...妻子脸色煞白，出什么事了？
林远转向门口，陈璐已经不见了。窗外，一个黑影正快速穿过停车场，钻入一辆没有开灯的汽车。
看好小雨！别让任何人接近她！林远丢下这句话，飞奔出去。
停车场里，那辆车已经启动。林远举枪瞄准轮胎，但车子一个急转弯消失在拐角。他记下车牌，立即通知了巡逻警员。
回到病房，小雨仍然安静地睡着。林远仔细检查了输液记录——确实是Nt-7中和剂，剂量也与林晓提供的一致。但如果是这样，陈璐为什么要跑？
护士递给他一张字条：那位女医生让我给你的。
字条上只有一行字：检查血清瓶底。蓝色是危险信号。
林远立刻找来那支已经空了的血清瓶，对着灯光转动。在瓶底，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蓝色圆点隐约可见。
这是什么？妻子紧张地问。
林远突然明白了林晓的警告——小心穿蓝制服的人。陈璐今天穿着蓝色衬衫...不，不对，重点不是颜色，而是标记！蓝色标记意味着这支血清被动了手脚！
叫医生！立刻！他按下紧急呼叫按钮。
医护人员迅速赶来，检查小雨的生命体征。一切正常，主治医生疑惑地说，比之前还要稳定些...
林远不敢相信：确定没有异常？
目前来看，药物起了积极作用。孩子的脑电波平稳多了。
林远困惑地离开病房，在走廊长椅上坐下。如果血清被动了手脚，为什么小雨反而好转了？除非...陈璐知道血清有问题，所以故意演了那场戏，实际上给小雨注射的是真正的解药？
他的手机震动起来。一条加密信息：血清安全。张希在监控你们。蓝色标记是他的人做的，想借你的手除掉小雨这个竞争者。保护好林晓，他是关键。——c
林远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这条信息真的来自陈璐，意味着她发现了警局里的第二个内鬼，并冒险引开他们。而张希不仅想要回林晓，还想除掉小雨——因为她也是完美载体的候选者。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林远疲惫地揉着眼睛。这场噩梦远未结束，而现在，他不仅要保护自己的女儿，还要保护那个与他基因相连的男孩——林晓，苏晓蔓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