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消失的手术记录
雨夜，市立医院后门的应急灯在潮湿的空气中晕开一片猩红。林远拉高衣领，看着手表——23:47。再过十三分钟，夜班交接时，就是行动的最佳时机。
耳机里传来陈璐的声音：档案室在行政楼地下一层，监控已经处理好了，你们有28分钟时间。
收到。林远向身后两名刑警打了个手势，记住，只找2013年神经外科的手术记录，特别是使用过特殊骨钉的病例。
行政楼侧门的锁已经被技术科提前处理过。三人悄无声息地潜入，沿着楼梯下到地下室。档案室门上的电子锁闪着微弱的绿光。
林队，年轻刑警小张突然压低声音，有人。
林远立刻关掉手电。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还有金属推车的轱辘声。三人屏息贴在墙边，看着一个穿保洁制服的男人推着车缓缓经过。
等脚步声远去，林远迅速刷卡开门。档案室里，成排的金属架子上摆满了按年份分类的文件夹。
分头找，2013年神经外科。林远下令。
五分钟后，小张发出疑惑的声音：奇怪，2012和2014年的都在，唯独缺了2013年的。
林远心头一紧。他蹲下身检查最底层的架子，指尖触到一丝灰尘被抹去的新鲜痕迹。
有人比我们先来过了。他站起身，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角落的一台老式电脑上，查一下电子记录。
电脑开机速度慢得令人心焦。终于进入系统后，林远搜索2013年的神经外科手术记录。
三百多台常规手术...小张快速滚动页面，等等，这个！
屏幕中央显示着一台未归类的手术，日期是2013年5月18日——苏晓蔓失踪后第三天。手术名称仅标注为特殊手术，主刀医生是张希，助手周浩，使用的器械列表中赫然包括tSK-7型颅骨固定系统——正是他们在白骨上发现的那种特殊骨钉。
打印出来。林远命令道，同时注意到记录最下方的备注栏有几个被部分删除的字：患者同意...验性治...
突然，档案室的门被推开。三人同时转身，只见一个穿白大褂的高瘦男人站在门口。
你们在干什么？男人声音冰冷。借着微弱的灯光，林远认出这是神经外科的另一位医生——马文斌。
警察办案。林远亮出证件，马医生这么晚还在医院？
马文斌推了推眼镜：值夜班。你们找什么？
2013年5月18日的那台特殊手术，你知道具体情况吗？
马文斌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那台手术...我不清楚。那时我还没调来神经外科。
林远注意到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腕上的手表——一个典型的撒谎动作。
谁可能知道？
除了张院长和周浩...马文斌犹豫了一下，也许李护士长？她是科室老人了。
打印机终于吐出那张宝贵的记录。林远将它折好放入内袋：谢谢配合。我们还会再来的。
离开医院时，雨下得更大了。林远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陈璐。
林队，周浩死了。
什么？
半小时前，他从医院天台坠楼。现场...有点奇怪。
林远赶到时，周浩的尸体已经被白布覆盖，周围拉起了警戒线。陈璐蹲在尸体旁，脸色凝重。
不是简单的跳楼或意外，她掀开白布一角，看他的右手。
周浩僵直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枚银色的骨钉——和白骨案中发现的一模一样。
死亡时间？
大约一小时前。但奇怪的是...陈璐压低声音，他指甲缝里有皮肤组织，像是挣扎过，但现场没有打斗痕迹。
林远抬头望向医院天台。十四层的高度，在雨夜里如同一座漆黑的塔。
先别通知媒体，他吩咐道，特别是骨钉的事。我去会会那位李护士长。
李护士长是个六十岁左右的严肃女性，即使在深夜被叫醒，她的发髻也一丝不苟。在医院的休息室里，她听完林远的问题，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十年前的事，我记不清了。
一台使用特殊骨钉的手术，主刀是张希，助手是周浩，林远紧盯着她的眼睛，就在苏晓蔓失踪后三天。您真的不记得？
李护士长的手指微微颤抖：医院每天那么多手术...
周浩刚刚坠楼身亡，林远突然说，手里握着和当年一样的骨钉。
老护士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打开自己更衣柜的抽屉，取出一个泛黄的小笔记本。
我...我有记工作笔记的习惯，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那台手术...没有正式记录，是张院长特批的。病人是个年轻女性，全身包裹着，我只负责准备器械...
林远翻开笔记本。2013年5月18日那一页，潦草地写着：特殊手术，张主刀，周助手，tSK-7固定系统，无麻醉记录，无护理记录，病人直接从特别通道离开。
病人长什么样？
我没看清脸，李护士长摇头，只记得...她的头发很长，右手腕内侧有个蝴蝶形胎记。
林远猛地站起身——苏晓蔓的档案照片里，那个笑容灿烂的女孩右手腕上，正有一个清晰的蝴蝶胎记！
为什么现在才说？
老护士的眼泪终于落下：我害怕...这些年，我一直做噩梦...后来听说苏晓蔓失踪了，我就更不敢...
林远的手机再次响起。是小王。
林队，查了李成的儿子李明在国外的账户，过去三个月有两笔大额汇款，每笔五万美元，汇款方是一个离岸公司，但追查发现这个公司与市立医院有医疗器械采购往来！
控制李成，林远命令道，我马上回局里。
但已经晚了。当林远赶到李成家时，只看到敞开的门和空荡荡的房间。茶几上放着一张字条：别再查了，除非你想你女儿也变成白骨。
林远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拨通妻子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妻子睡意朦胧的声音传来。
女儿怎么样？
退烧了，刚睡着。怎么了？
把门窗锁好，我马上回去。林远挂断电话，又拨通了陈璐的号码，帮我联系两个可靠的兄弟，保护我家。还有，重新检查苏晓蔓的骨骼，特别是...盆腔部位。
为什么突然...?
我怀疑她失踪前可能怀孕了。
第二天清晨，林远在办公室里揉着太阳穴。一夜未眠，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陈璐推门而入，手里拿着新的检验报告。
你猜对了，她直接说道，苏晓蔓的骨盆有生产痕迹，至少是在死亡前一年左右。
林远猛地站起身：所以她在失踪前生过孩子？那孩子呢？
更奇怪的是这个，陈璐打开平板电脑，我联系了苏晓蔓当年的室友，她说苏晓蔓失踪前确实有段时间经常呕吐，但去医院检查后说是肠胃炎。室友还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她调出一张照片，这是她们毕业旅行时拍的。
照片上，苏晓蔓和周浩站在海边，两人距离明显超出普通同学关系。而更引人注目的是，照片角落里，张希正用一种异常专注的目光盯着苏晓蔓的背影。
三角关系？林远皱眉。
不止，陈璐滑动到下一张照片，看这个。
这是一张医院科室聚会的合影。张希坐在中央，周浩站在他身后，而苏晓蔓则站在最边缘。但林远立刻注意到一个细节——张希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椅子扶手上，实际上小指上的戒指与苏晓蔓脖子上挂的项链吊坠是同样的独特花纹。
他们有关系，林远恍然大悟，而周浩可能知道...
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小王气喘吁吁地冲进来：林队！李成在城东旧码头被抓到了！他正要上一艘渔船！
审讯室里，李成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他双眼通红，手上那道疤痕在灯光下显得更加狰狞。
我没杀人，他反复说着，我只是...收了钱。
谁给的钱？为什么？林远逼问。
张希，李成终于崩溃，十年前他找到我，说晓蔓在医院出了意外...给我五十万，让我别声张，送儿子出国...
什么意外？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李成抓着自己的头发，他只说晓蔓签了什么协议，手术出了意外...我后来偷偷查过，那根本不是普通手术！他们...他们好像在做什么实验...
林远将苏晓蔓的骨骼照片推到他面前：她生过孩子，你知道吗？
李成的表情瞬间凝固：不...不可能...她没结婚...
孩子是谁的？张希还是周浩的？
我不知道...但...李成突然压低声音，晓蔓失踪前一个月，曾经哭着来找我，说医院有人逼她...我问是谁，她只说...
林远立刻联想到照片中张希看苏晓蔓的眼神。他走出审讯室，对等候的陈璐说：申请搜查张希的家和办公室，特别是找与婴儿或儿童有关的线索。
已经申请了，陈璐点头，还有件事，技术科恢复了周浩手机里删除的一些信息。他死前一小时收到一条短信：十年前的事该了结了，天台见。发信人号码是...
张希的私人手机。林远接话。
陈璐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直觉。林远拿起外套，现在，我们去会会这位张院长。
市立医院副院长办公室里，张希正在收拾文件。看到林远和陈璐进来，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林队长，听说你们昨晚擅闯医院档案室？他语气平静，这是违法行为。
周浩死了，林远直视他的眼睛，死前收到了你的短信。
张希的手终于停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今天早上才听说周医生的悲剧，很遗憾。
2013年5月18日那台特殊手术，病人是苏晓蔓，对吗？林远逼近一步，你对她做了什么？她生下的孩子在哪里？
张希的眼镜反射着冷光：荒谬的指控。如果没有证据...
证据会有的，林远打断他，比如那枚骨钉，比如李成的证词，比如正在搜查你家的同事们...
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张希接听后，脸色微变：好的，我知道了。他放下电话，看来我需要律师了。在律师到来前，我没什么可说的。
离开医院时，陈璐接到技术科的电话。她听完后，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林队，搜查张希家的同事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地下室...里面有医疗设备，还有...婴儿用品。
林远的心跳加速：多久前的？
看起来最近还有人使用过。
就在这时，林远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他接起来，听到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
林队长，想要那个孩子活命，就停止调查。否则，你女儿也会消失。
电话挂断了。林远站在原地，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脊背窜上来。他想起早上出门时，女儿还在睡梦中泛红的小脸。
怎么了？陈璐关切地问。
林远深吸一口气：通知所有人，行动升级。这个案子比我们想的更黑暗...也更危险。
他望向医院高层的窗户，隐约看到张希正站在那里，俯视着他们，如同一只盘踞在蛛网中央的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