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你告诉本宫......”金玉妍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玉氏送来的贺礼那样丰厚,还上了请安折子,话里话外都是庆祝本宫喜得阿哥的,现在....现在你让本宫如何收场?”
“主儿息怒....奴婢罪该万死!”贞淑额头紧贴着冰凉的地面,浑身抖如筛糠,温热的鲜血混着药汁沿着脸颊滑落。恐惧几乎扼住了她的咽喉,但更多的是绝望。两次判断失误,她已经彻底失去了这位心性酷烈的主子的信任:
“请主儿看在奴婢多年忠心侍奉的份上.....饶奴婢这一次.....奴婢....奴婢定将功折罪.....”
“将功折罪?”金玉妍惨笑一声,眼神冰冷刺骨:“你还有什么‘功’?还能折什么‘罪’?”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金玉妍粗重的喘息和贞淑压抑不住的呜咽。奶娘抱着啼哭不止的五公主璟璨躲在屏风后,噤若寒蝉。
忽地,璟璨新生的小脑袋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金玉妍心脏猛地一揪,顾不得自己身子虚弱下意识的本能让她忙扑过去从奶娘怀里抢过璟璨,随后便脱力一般跌坐在地。
她的女儿...她的小女儿,不论她如何生气这都是无法辩驳的事实,她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儿。
璟璨仿佛感受到了母亲温暖的怀抱,缓缓止了哭声,小小的拳头从柔软的锦缎襁褓里伸出来一点,粉嫩的脸颊肉嘟嘟的,那双遗传了母亲的大眼睛,此刻正懵懂而安静地看着近处晃动的人影。
当这沉甸甸又无比真实的触感让金玉妍浑身一颤。
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与先前愤怒的泪水截然不同,这次是滚烫的、带着灼热温度的,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包裹着女儿的柔软布料上,洇开深色的小点。
她低下头,看着怀中小小的女儿。璟璨轻轻扭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小猫似的微弱嘤咛。金玉妍的手指带着一点细微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拂过女儿光洁饱满的额头和那细软如绒毛的胎发。
“璟璨.....”她低低唤着皇帝赐下的名字,声音嘶哑破碎。那些讽刺的“福子”之说带来的滔天怒火与羞耻,在面对怀中这个全然依赖她、纯净无辜的小生命时,竟奇异地消散了不少。
“我的璟璨.....”金玉妍眼泪流得更凶,她将脸颊轻轻贴在女儿温热的小脸上,这温热的触感是那样真实而珍贵,这个孩子是她豁出性命从自己身体里分离出来的一部分骨血。
即使不是预想中的阿哥,即使此刻仍觉得辜负了族人的期望,可她终究是自己的孩儿啊。
她收紧手臂,将女儿小心翼翼地搂得更紧,仿佛要将这小小的、新生的生命完全护在怀中,隔绝开外界的嘲讽与冰冷的算计。
泪水不断滴落,有的落在女儿精致的襁褓上,有的顺着金玉妍精致的下颌砸在地上。
“璟璨.....”
与此同时,景仁宫。
苏绿筠正仔细翻看着内务府呈上的撷芳殿物件报备册子。魏嬿婉立在一旁,捧着一杯刚沏好的热茶。
“永琏这几日精神似乎好些了,太医也说若能过了这个春天,调养得当,便有希望。”苏绿筠没抬头,语气平和:“秦立做得很仔细,那些被褥衣物都翻检了三遍以上。”
“秦公公心细如发,又是为皇后娘娘和您做事,自然更加体贴。”慈心应道:“娘娘放心,撷芳殿那边有我们的人盯着,绝不会让任何不该近身的东西靠近二阿哥。”
苏绿筠点了点头,放下册子,接过魏嬿婉手中的茶,轻轻吹了吹:“启祥宫那边....动静不小。”
魏嬿婉抿了抿唇,低声回禀:“奴婢方才听启祥宫回来的小太监说,嘉嫔娘娘发了很大的火,砸了东西....贞淑姑姑也受了伤。”
她没有说具体伤情,但话里的意思已然明了。
“意料之中。”苏绿筠叹息一声:“璟璨是她寄予厚望却落空的孩子,更何况是她又那般性子。我就是怕苦了五公主,刚降生便遇上母亲如此情状。”
她放下茶盏:“传话下去,本宫库房里寻些上好的安神药材、滋养血气的补品,再挑些精致的小玩具、步摇给五公主,就说是本宫恭贺嘉嫔诞育皇嗣,也请她宽心养身。”
“娘娘此举只怕是会让嘉嫔以为您在嘲笑她呢。”慈心道。
“随她去吧。”苏绿筠不在乎,自己和嘉嫔一向话不投机半句多。
慈心笑笑:“奴婢明白了,娘娘协理六宫,不论后妃与您关系如何,但听说了这样的事情总得表示安慰。”
“是了,嬿婉。”苏绿筠目光转向魏嬿婉:“明日你替本宫去一趟,亲自把东西送到启祥宫。”
魏嬿婉心头一跳。
去启祥宫?刚经历一场风暴的启祥宫?面对那个怒火未消、迁怒于人的金玉妍?
看来,这无疑是一次考验。
然而,她没有丝毫犹豫,盈盈一拜:“是,娘娘。奴婢定当谨慎办好差事。”
她的声音平稳,眼神里透着沉静与坚定。
那条“最难走的路”,从她磕头的那一刻起就已开始,每一步都注定不会平静。苏绿筠这是在给她机会,让她直面这深宫中的风雨。
苏绿筠看着她,眼底掠过一丝赞赏,随后继续低头处理起宫务:“说起来最近永璜怎么样了?”
“奴婢照娘娘的吩咐帮着玉恪、玉川照顾大阿哥和二公主,二公主性格活泼开朗又好学,就是....大阿哥有些安静,也不常和其他皇嗣们来往,只是偶尔会和公主还有三阿哥玩闹。”魏嬿婉回答,永璜敏感多思、心事重重,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才会是这样的性格。
“哎。”提起永璜苏绿筠也有些无奈,这孩子亲近了不行、不亲近又不行,她有时候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了。
诸瑛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