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弘历轻哼一声,依旧没有多说什么,这反而让人怀疑起他来长春宫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苏绿筠退出长春宫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高曦月气鼓鼓地走着,嘴里嘟囔着不满,更没忘记狠狠瞪身边沉静的人一眼:“为什么拉我出来?皇上也没说我不能留啊!”
“贵妃娘娘,您在长春宫里头,皇上若是想与皇后娘娘说些体己话都说不成。”有时候苏绿筠还是挺佩服高曦月的,这么多年依旧没长什么脑子,活的随心自在,想干什么干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
高曦月闻言一愣,随即疑惑地开口:“体己话?我也是自己人啊,有什么听不得的?”
富察琅嬅如今对她依旧照顾,虽然不如当初在重华宫时那样温柔热切,但也是很好的!皇上这么多年也宠惯着她,她要做什么都由着她去,就算她犯下再大的错不过也是小惩大诫。
高曦月自然觉得自己和弘历、富察琅嬅是自己人。
可她说完那句话又停顿片刻,难得聪明了一回,声音压低了些:“我倒觉得,皇上今儿来得蹊跷。”
说罢她忽的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苏绿筠没瞧着,权当她是自己把自己说高兴了而已便有接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夜风微凉,她心下却明白,宫中无小事,今日这出戏,不过是帷幕初启罢了。
富察琅嬅能这样稳当地坐在这皇后之位上也是有理由的,没几日便查出了个大概。弘历瞧着手边的证词,时间、地点、人,全部都写的详尽,而且最先开始传流言的那几个小太监互相之间的证词也能对得上。
而这一切,全部都指向如薏。
其中更直说是三宝在替她做这些事情,就连那些黄纸都是三宝按照一定的顺序放在宫里许多角落的,就是为了诅咒强烈。
“嗯。”他将证词随手放到旁边:“朕知道了。”
富察琅嬅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又不能不管:“皇上,这件事情牵连数位皇子,若真是娴妃......”
“皇后的意思朕明白。”弘历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神情,只沉沉地看着眼前的人:“朕不会姑息。”
“是。”富察琅嬅心里头忽然升起一股烦躁,她低头敛眉,强自镇定,却掩不住指尖微微发颤,片刻后,她轻声道:“既然皇上已有圣裁,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嗯。”又是这样平淡的一声。
就在她的脚步即将跨出门槛的一瞬,身后忽然传来弘历的声音,低沉而缓慢:“皇后,你身边的莲心是不是要许婚?”
“皇上?”富察琅嬅转身,满面狐疑,不明白弘历最近这段时间为何总这样莫名其妙:“是。不过臣妾已经让傅恒去留意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不知皇上可是要给莲心赐婚?”
弘历轻笑一声:“既然如此,那皇后定夺就好。朕也会和傅恒说,要选就选个御前侍卫,你们姐弟二人不必有什么顾虑。”
“是。”富察琅嬅微微福身,真是觉得摸不着头脑。
“李玉。”弘历见人出去,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奇特的微笑:“王钦不是自己私底下悄悄找对食吗?朕允了,不过只能是太监,长春宫和咸福、景仁是不许想了,就三宝吧。”
李玉一愣,随即强行按捺下心中狂喜连忙躬身应道:“嗻,奴才这就去办。”
进忠站在一旁默默地为弘历递上茶水。
也不枉他一直暗中调查王钦做的那些事情了,李玉一旦抓到这位好师傅的把柄又怎么会轻易放过?自然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捅到咱们这位皇上跟前。
王钦自己也找死。
御前的人去骚扰皇后跟前的掌事宫女,到底是心比天高了还是敢背叛主子了?无论是哪一种,绝对都是皇帝不能容忍的。
而这位皇帝疑心深重,就怕除了王钦之外,也有皇后的指使。舍去一个宫女,换来时时窥伺帝踪的机会,简直划算至极。
想到这里,进忠垂眸,端茶水的态度愈发恭敬不见一丝错处。
好在皇后没有这样的念头,这才躲过一劫,娴妃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进忠,你觉得朕赏三宝和王钦对食.....”弘历放下茶盏,目光落在眼前的人身上,仿佛有千斤之重。
“皇上,奴才见识短浅,却仍知道三宝公公作为娴妃娘娘身边的大太监闹出这样的风波即便是赐死也不为过的。”进忠赶忙接话,他大约明白皇上的心思。
一气之下下了这样的旨意,结果现在又觉得不合适,可他是天子又如何能朝令夕改?
“就算三宝无辜也不过分?”弘历轻笑。
富察琅嬅那边是偷偷查的,他这边自然也一样。
三宝昨日夜里就已经悄悄弄进了慎刑司,就连如薏都没有惊动过。那证词看似天衣无缝,几人之间的证词也能互相对得上,可正是因为如此才觉得可疑。
怎么会连一些细枝末节都对的那样清晰,让人难免不怀疑串供。
“皇上。”进忠连忙跪下态度愈发诚恳:“三宝公公就算无辜,却也无能。任由流言闹到这个地步不说,也无法自证清白。一个下人却闹得玫贵人乃至皇上、皇后娘娘几位主子烦忧就是他的错处。”
这话看似在说三宝,其实就是在说如薏。
弘历听着,终于点点头长叹一声:“起来吧。”
他实在是生气。
上一回流言就已经劝过如薏,平时对底下人的人好一些、好一些。
可她非不听。
今日若换成景仁宫,上下一心,流言早早就能破。
可惜钟粹宫人心散乱,无人愿意为她证明清白,彼此之间也多有猜疑,生怕惹祸上身丢了性命,这才一直查不出凶手。
“传如薏。”弘历心里头是希望如薏狠狠跌一跤的,让她好好吃吃苦头,但这件事也没有那么重,就算罚她无非是降为嫔位再禁足死过了事。
这是什么很严重的惩罚吗?
不是。
至少也得是像皇额娘那样自请去甘露寺才好。
彻底地、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