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翊坤宫。
雪越下越大,如薏披着香色斗篷站在廊下冷冷瞧着虚弱的人。
满院的宫人都聚在这一处,静静地候着,没人敢发出一丝动静,整个翊坤宫就只有太监手中燃烧的火把噼啪声,和阿箬最后的挣扎的声音。
海兰跟在如薏身边,脑子里全是当年她在御花园羞辱自己的样子。当时她巴结皇后、贵妃,趾高气昂的,哪有这样狼狈的模样?
如薏走下台阶,走到阿箬面前居高临下道:“咱们主仆二人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面对面好好说话了。”
阿箬恶狠狠地瞪着她,如薏则面不改色的让人搬了把椅子过来悠然地坐了下来:“本宫原来想问你究竟是谁让你陷害本宫。”
说着,她轻蔑地笑起来:“也想问问你,得了你该得的了吗?”
又是这样瞧不起人的眼神。
阿箬心中愈发恨她。
她总是这样看人。
这么多年,自己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却只当自己是一个用过随意就可以丢弃的玩意儿,什么一块长大的情分、什么伺候二十年的情谊,在如薏眼里屁都不是。
“只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什么都闻不出来了。”如薏欣赏着阿箬挣扎时不小心张开的、空空如也的嘴。
看来弘历哥哥还是爱自己的。
“说不出话了?”她声音上扬,似乎是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你这样瞪着本宫,是不是在怨本宫?怨本宫断了你的前路,毁了你的嫔妃梦。”
阿箬浑身都在疼,可心中的恨却又将所有痛苦盖下去,猛地挣扎起来。
如薏俯身,紧紧攥住阿箬精心养护的手,不由得就想起了自己在冷宫时候时常劈断的指甲,语气轻蔑又暗含了不少恨:“多漂亮的指甲啊。”
“是啊,养着指甲戴着甲套,过着由旁人伺候的日子,怎么还会想到回到十指秃秃伺候本宫的日子呢?是你自己把后路断的一干二净,怪不了旁人,只能怪自己就由自取、自食其果。”
“阿箬啊。”
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抚上阿箬的手,似乎有些惋惜,可阿箬知道,她不过都是装的罢了。
“你从小就伺候本宫,本宫视你为家人一般,本想赐你一份平淡踏实的日子,可是你非把本宫逼到这个地步,把你自己也逼入绝境。你知道这后宫,任何人陷害本宫,本宫的心都不会这般痛。”
如薏嘴唇微微撅起,瞧着用了十足的力气:“只是本宫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本宫心上狠狠扎这一刀的,居然会是你。”
阿箬气的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什么家人、什么赐予,都是假的!
乌拉那拉如薏高高在上这么多年!她对自己无情无义!难道自己看不出来吗!难道自己不明白吗!
自己为了她能过的好,得罪了多少人?秦立、苏绿筠、高曦月.....几乎多的数不清,可如薏是怎么做的呢?
她抛弃了自己,果断地、决绝地抛弃了自己!
她凭什么说这种话?!她凭什么?!
自己也是官家小姐啊!为她付出了一切,最后得到了什么呢?什么也没有!
阿箬忽地仰天大笑起来,大张着的空洞洞的嘴是那样可怖。
如薏冷眼瞧着,心中更加畅快:“阿箬,你是本宫的奴婢,若是忠心,将来离了宫——”
她话还没有说完,阿箬便猛地暴起。
阿箬的一只手本就被如薏死死攥着,她猛地往回抽,如薏一时没反应过来也往前栽了一下,身边的太监似乎都被这一幕吓坏了,没能按住阿箬,阿箬直接咬上了如薏的耳垂。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划破了翊坤宫死寂的雪夜,比之前阿箬挣扎的声音更加刺耳惊心。
如薏只觉得左耳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过,又像是被野兽的利齿瞬间贯穿。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脖颈汩汩流下,瞬间染红了香色的斗篷领口,在雪地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目。
她本能地松开攥着阿箬的手,双手颤抖着捂住剧痛的耳朵,踉跄着起身向后跌去,幸而被身边反应过来的惢心死死扶住才没有摔倒。
“姐姐!姐姐!”海兰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她看到如薏指缝间不断涌出的鲜血,吓得魂飞魄散。
“娴妃娘娘!”周围的太监宫女这才如梦初醒,乱作一团。
有人慌忙去扶如薏,有人则扑上去死死按住还在疯狂挣扎、嘴里似乎咀嚼着什么的阿箬。
“按住她!给本宫按住她!”如薏疼得浑身发抖,声音因为剧痛和极致的愤怒而尖锐,她再也维持不住体面的样子,指着阿箬,眼中迸射出骇人的怨毒:“把她给本宫装进去!!!装进去!!!”
阿箬被几个强壮的太监死死按在冰冷的雪地上,脸颊紧贴着刺骨的冰雪。
她嘴里似乎含着什么东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怪异笑声,那笑声充满了报复的快意和彻底的疯狂。她猛地一吐,一小块带着血迹的、柔软的肉块被吐在洁白的雪地上,正是如薏被生生撕咬下来的一小块耳垂!
鲜血迅速在雪地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如薏看到这一幕,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她感觉到右耳处火辣辣的剧痛和空落落的缺失感,那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是她精心保养、从未受过一丝损伤的身体的一部分!竟然被这个她曾经视若草芥、如今更是恨之入骨的贱婢生生咬了下来!
“太医!快传太医!”海兰尖声叫道,她看着如薏惨白的脸和不断涌出的鲜血,心慌意乱。
太监们不敢怠慢,也顾不上阿箬刚生产完的虚弱,粗暴地将她拖拽起来。阿箬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不再挣扎,只是那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如薏,嘴角咧开一个诡异而满足的笑容,无声地嘲笑着如薏此刻的狼狈和痛苦。
三宝提着一个大铁笼子,里头都是饿了几天的野猫,见如薏被阿箬这样低贱的奴才毁了样貌,恨恨地将猫一只一只全塞了进去。
随后他拿起鞭子,狠狠地抽了下去,那麻袋立马就翻腾起来。
翊坤宫满是血腥味和野猫的嘶叫、女人的哀嚎。
在这清晨时候,路过的宫人都忍不住探头去瞧。
可三宝手不停,一下又一下,直到翊坤宫前院都是血的时候,江与斌才姗姗来迟。
他蹙着眉走过从麻袋里掉出的血人,忍不住手脚发凉。
娴妃,竟然暴虐至此吗?
那他当初选择如薏为靠山真的是正确的吗?
雪越下越大。
富察琅嬅瞧着院子里的雪景,听了赵一泰禀报的翊坤宫的事情随意点了点头:
“娴妃被庶人毁了容颜,负责压着阿箬的太监肯定活不成。照着先头说好的,再多加一倍赔给他们家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