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笑到:“起来吧。你有这份心,本宫便放心了……你也算潜底的老人,常在的位分属实是有些低了,如今钟粹宫没有主位,便由本宫做主,封了你做贵人去,管着钟粹宫大小一应事务,皇上那边自有本宫说,你放心就是。”
“谢娘娘恩典。”海兰垂首,余光瞥见苏绿筠赞许的微笑,心中还是忍不住欢喜。
“你今日做的很好。”走在宫道上,苏绿筠毫不吝啬对海兰的赞美:“皇后娘娘人其实挺好的,只不过那是在气头上,见你真的规规矩矩将一千遍抄完也心有不忍,这么说来……你也算是因祸得福。”
海兰的脸有些红,不好意思似的:“那日若是没有娘娘,臣妾如何能获封贵人呢?”
陈婉茵笑到:“就算有姐姐,可那些心经自己工整,到底是你自己诚心所至、精诚为开,否则皇后娘娘又怎么会这般高兴呢?”
海兰抬眼看向陈婉茵:“婉姐姐谬赞了,说起来成绩也只是读过一些书,只能做到字迹工整罢了。不像纯妃娘娘博学多才,就连字也那般好看。”
“瞧瞧这小嘴甜的。”苏绿筠今日心情好,听着更高兴:“那本宫就却之不恭了。”
“海兰一向最是乖巧懂事了呢。”陈婉茵接道,正巧走到岔路口,她给二人虚虚行了个礼:“我听说如意馆的画师新临了些古画,这会儿便往那去了,就不陪着姐姐妹妹说话了。”
苏绿筠点点头又嘱咐到:“永璋之前画了幅小老虎,说是非要送给大姐姐,便送去如意馆让人裱起来了,好妹妹既然要去,就顺路帮姐姐拿回来吧,我们这会儿先去撷芳殿看看,永璜和永琏。”
“好。”陈婉茵笑着应下。
海兰瞧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酸涩。
真是羡慕。
待到撷芳殿,苏绿筠查看永璜的功课时,海兰安静立在一旁,指尖无意识抚过腰间新绣的香囊——那是纯妃娘娘所赠,上头的一针一线都是娘娘,一点点绣出来的。
永琏靠坐榻上,哮症未愈却强打精神诵书,海兰见状适时递上温好的川贝枇杷露:“二阿哥这般用功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快稍微喝些润润喉吧,不然让皇后娘娘瞧见,可是要心疼的。”
她举动间全无往日的畏缩,倒让苏绿筠暗暗点头。
脚步声自廊下传来,还来不及让人有什么反应,弘历就大步踏入门内。
众人忙起身行礼,他却目光一斜,凝在端药进来的魏嬿婉身上。
少女低垂着头,素色宫装仍旧难掩容色灼灼,弘历喉结微动,话里带了几分刻意:“这丫头瞧着伶俐,在景仁宫当差可还尽心?”
苏绿筠笑意不变,上前半步挡了帝王视线:“嬿婉最是妥帖,永璋闹脾气时只有她哄得住呢。”
说着,顺势提起永璋昨日背诗逗乐了端太妃,将话题轻巧带偏。
弘历有些心不在焉的应着,自然也瞧出了苏绿筠回护的意思,在心中暗暗叹气一声,走到永璜身边问起了功课。
魏燕婉那样聪慧自然也是能感觉到帝王的心思的,可她到底年纪尚小,此时心里有些惶恐,不知道该怎么办。
万一皇上真的……她怎么办?云彻哥哥怎么办?
“嬿婉。”就在这时,苏绿筠突然开了口:“琵琶露凉了,你拿到后头的小厨房,帮二阿哥温一温再端来。”
她这句话犹如天籁,魏燕婉心中高兴坏了,忙不迭就端着下去了。
海兰瞧着指尖掐进掌心。她看着魏嬿婉退下的背影,不知道为何有些生气。
娘娘与婉贵人是至交好友,是因为二人相识的早,又一直住在一块儿,自然是感情深厚。
可魏嬿婉不过一介宫婢,也没有伺候娘娘多久,怎么就得了娘娘这般的关注呢?她难道也想做娘娘的至交好友吗?
弘历目光轻轻落在苏绿筠身上,语气颇为无奈:“纯妃……不至于吧。”
看看也不行?
苏绿筠直直迎上他的目光,半点不怯。
不行。
“好吧。”弘历轻叹一声,见永璜功课做的不错,便随口夸了两句,转而又去关心永琏。可以算得上事无巨细,什么都问了一遍,只恨不能日夜待在自己的宝贝儿子身边。
永璜瞧了,心中说不嫉妒是假的。
他活了这么久,一直都在渴求父亲的目光,可他的父亲的目光却永远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弘历在撷芳殿待了好一会儿,走的时候才似乎是注意到苏绿筠身边的那道倩影:“今日穿的倒是娇嫩。”
“这衣服能得皇上这般夸赞,便是臣妾的福气了。”海兰垂着眼轻声回答。
“有些意思。”弘历瞧她今天居然不怕自己了,便觉得有些新奇:“你还是穿这些颜色的衣服好看。”
海兰的脸上真的不见一丝惶恐,只恭恭敬敬的谢了他的夸赞,便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
“有意思。”弘历笑了两声,终于肯离开撷芳殿。
走出门,海兰趁着魏嬿婉未归的时候,忽道:“纯妃娘娘待下人宽厚,只是……”
她声音压得极低,似怕惊碎什么:“阿箬当初也是这般伶俐,最后却攀咬旧主成了慎常在。嬿婉姑娘这般品貌,若存了心思……”
苏绿筠明白她在担忧什么,目光轻轻掠过她潜藏着偏执的双眸,声音温和:“本宫记得她为璟惗调薄荷水浸衣的巧思,记得她真诚待人、恭敬待上,职责之内的事务她都做到了最好,职责之外的热心也是事事周全。”
她目光越发柔和:“况且……他是本宫亲自选出来的人,本宫相信她。就算是皇上真的要她,她若肯,本宫必定会细细教养她,不让她落于人后,为她谋个好的出路;她若不肯,有本宫在,谁也不能逼迫她去,即便这个人是皇上。”
海兰听着,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样的复杂感受。
娘娘真的很好,可这魏嬿婉凭什么这么幸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