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在屈辱中煎熬,直至二十岁那年。
家族举办年轻一辈的试炼比武大会,这场试炼关乎每一个年轻人的前程。
那时我已然突破到金丹境,爷爷为让我韬光养晦,将压制修为的秘法传授于我,因而对外,我一直将实力隐匿在筑基期中期。
试炼当日,爷爷让我服下可以短暂降低修为的丹药,使我的实力控制在筑基中期,这样的实力在同龄人中虽算靠前,却也并不拔尖,只维持在第五名左右。以此增加我的实战经验,说实话参加这个比赛我并没有夺冠的打算,我一心只想靠着一个好的成绩,在墨家产业中谋个稍好的差事,不让母亲那么操劳。
起初,比赛一切还算顺利,然而到了最后一关混战赛,变故陡生。
墨景虎身为嫡长子只要修为达标,便不必参加试炼,但是他暗中唆使墨家老三墨景霸,纠集十几人一同向我发难。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将我死死压制,禁锢在地,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意用无数的言语凌辱我的母亲,他们这种行为不仅仅没有让裁判席叫停,反而引得台下众人哄堂大笑。
我瞧着那些嘲笑母亲的族人,这些所谓血脉相连的长辈,他们的嘴脸丑恶至极,仿若在嘲笑一头卑贱的母猪。他们根本没有把我当成和他们一样的墨家人,我如何努力也无法与他们一样成为墨家嫡系……我只是一个通房丫头所生的卑贱之人……
他们侮辱我都无所谓,但是他们对母亲的凌辱,使我的怒火在我胸腔疯狂燃烧,我看着台上台下那一群令人憎恶的嘴脸,我决定不顾一切的聚集灵气突破丹药的在丹田中的桎梏,我决意让这些畜生付出惨痛代价,一个都不放过!
那一刻,我已抱定玉石俱焚之心,不再隐藏金丹期的修为!只是片刻,那桎梏便被我撕碎,我瞬间爆发出金丹境的修为,手起刀落,便轻松将那些嘲笑我的同龄堂兄弟一一斩杀。
我看着那笑得最欢的墨景霸,我丢下长刀,伸出手刺入墨景霸胸膛,我想看看他的心是不是黑色的,怎么会在诋毁母亲时说出那种令人恶寒的恶毒之语,当我的手直抵他心脏时,我从他脸上看到了惊恐与懊悔。
真可惜,他的心脏居然是鲜红色的……这让我不解……
这时候台上那些欺凌我的人已经完全失了神,他们大多修为不过筑基期中期或炼气期巅峰,面对一个心存杀意的金丹境,杀死他们犹如踩死蝼蚁般轻松,更何况当时愤怒已经充斥着我的头脑,我失智一般挥舞着我的屠刀,杀向一个又一个我的同父异母的兄弟们。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就连台上的裁判和长老都来不及阻止,我便杀掉了台上所有人……
转眼间,他们都化作一具具冰冷尸体,而我也彻底得罪了家族中的叔伯长辈。
事后,我被打入家族监狱,原以为此生就此终结。毕竟我出身低微,母亲只是个没名没分的通房丫头,在墨家举步维艰,这般遭遇,已给我的人生判了死刑。
但我终究还是低估了长老院的贪婪,他们面对一个二十岁便达到金丹期的天才,一个家族中潜藏的黑马,他们怎会轻易舍弃?于是,在长老院的决议下,我仅被处以在悔过崖独居五年的软禁处罚。
而且破天荒的是,我的亲生父亲家主并未因我杀了他的嫡三子而对我显露杀意,反而开始向我解释那日只是他们玩得太过,希望我不要记仇!那时我这才明白,唯有强大的实力和令人害怕的天赋,才能拥有特权。
听到此处,蹲在门后的景乐早已泪流满面,她心中震惊不已,那些困扰她多年的谜团一个个在景天的述说下被一一解开,她泪流满面,捂着胸口,泣声自言自语道:“母亲和哥哥原来过得那么苦……哥哥为了保护我受了那么多苦……怪不得这一代墨家的男孩,如今只剩墨景虎和墨景天哥哥,原来……他们都被哥哥杀了。”
可母亲却没这般好运,因我杀了那些堂弟,叔伯们的妻妾纷纷来找母亲寻仇。虽有爷爷庇护,母亲性命无忧,却也过上了如犯人般被软禁的日子。
待我监禁期满,才惊觉母亲因长期体弱、监禁的忧思,患上了肺痨。
彼时二十五岁的我,已然步入金丹期中期。
爷爷告知我,若是我要进阶元婴,必需进阶之前选定自身的修行之道,如此方能更快突破。
那时,我满心愤懑,对墨家人没半分好感,我真的好想立刻选择以杀证道的修罗道,如此一来我便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快意恩仇,面对往后再杀那些曾欺辱过我的人,便不会心怀愧疚,将他们残忍屠戮!
可是……因为生育我和妹妹,早就掏空了母亲的身体,大夫直接让我准备后事。
那天仿佛天都要塌了,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就要离开我。那么这一切还有意义吗?修仙还有意义吗?进阶元婴还有意义吗?母亲一生未曾过上一日好日子,妹妹又年幼,我怎能不管不顾的以杀证道快意恩仇?
于是我四处寻医,可众医生皆言,母亲身体孱弱,形同风中残烛,即便有天材地宝,也难以吸收药性,药性过猛反而会加重病情,无人能治。
为了留住母亲,我毅然选择了多数修仙者都不愿涉足的仙道,那是一条极为艰难、狭窄的治愈之道。
仙道,乃是光明治愈之道,可安抚灵魂、驱散疫病、消弭灾祸,甚至复活死人!
我不后悔选择仙道,虽然我很想以杀证道,但是如果母亲死了,就算了我杀光了所有人,难道母亲还能回来吗?
选择仙道后,我开始参悟仙道,好在我有一些天赋,终于在我不懈的修行下,我终于入道,可以使用仙道的治愈之力,我第一时间帮助母亲恢复身体,这才让她渐渐有了起色。
随着我实力日益增强,我对仙道的参悟越发深奥,帮助族中解决了不少病患问题,我的威望也逐渐提升,家族中的关于我的流言蜚语终于再也无人敢多嘴。
随着我的话语权也逐步提升,母亲与妹妹总算过上安稳日子……
话音刚落,早已哭成泪人的景乐猛地推开房门,一头扎进景天怀中,放声痛哭。
姒启听完墨景天的故事也深受触动,似乎还沉浸在景天所述的悲惨过往之中。
姒启见景乐在景天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禁问道:“你妹妹不知道这些事吗?”
景天爱怜地轻抚景乐的脑袋,轻声说道:“这些事发生的时候,她还年幼,没什么记忆,等她记事,已是比武大会之后了。”
姒启问:“你为何要将这些讲给我听?”
景天仿若挥别往事一般,恳求道:“兖州的战争结束后,请放了这些凡人士兵吧,他们家中也有人盼着他们归去,就如同母亲盼着燃起的炉火旁有我和景乐的身影。”
景天顿了顿,又道,“同时,我也希望景乐明白,我为何对家主继承人之位毫无兴趣的真实原因。”
景乐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带着哭腔问:“我知道了……我不知道是长老院那群老家伙逼你的发誓不争夺少主之位……是我误会你了!对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门后?”
景天苦笑着回答:“你啜泣声若再小点,我保证发现不了。”
景乐把脑袋埋进景天怀里,尽情宣泄着情绪。“呜呜呜……你太坏了!臭景天,原来你小时候过得这么苦,我以后再也不逼你了……”
景天一边轻抚景乐后背安抚她,一边看向姒启,微笑着说:“这场战争已经死了太多人,你能否就此收手,放我那些同胞回国?”
姒启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流,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此刻要是能抽支烟就好了。
思索片刻,姒启转过身,神色凝重地开口:“首先,对你的遭遇,我深表歉意。但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我同样需要这些士兵。”
接着姒启走到景天面前,一脸严肃再次说道:“你是个糊涂人,你这无知的善良,让我既愤怒又悲哀。我不认为,我能体谅你的痛苦后,就要忘却我背负的使命。”
“有一点你错了!你和你母亲遭受苦难的根源,并非主母或是你父亲,而是这吃人的规则!在封建制度下,人分三六九等,你母亲处于底层,即便并非她主观意愿触犯规则,却她仍因触怒它而饱受惩罚。你的主母又何尝不是规则的牺牲品?她为保住地位,原本善良的她在保护自己子嗣继承权在规则的裹挟下扭曲变形,不得不对你们伸出了爪牙。是这不平等的规则,让整个世界陷入疯狂,将每个人拖入深渊。所以,她们都是规则的受害者,这种规则将每一个人都变得面目可憎。
姒启言辞恳切:“是不平等的制度,造就了你的痛苦,让每个人在面对利益纷争时,丧失善良,露出獠牙,去撕咬同类。
我们人类自认为创造了语言、法律与规则,感悟法则、修道成仙,就能凌驾万物。可是力量虽然强大了,但是规则还是弱肉强食,还是人吃人的世界,这样的世界,真的是文明吗?不,这不过是强者的乐园,弱者的地狱。这种披着文明外衣的文明,不过是践踏弱者的文明。倘若一个制度只剩弱肉强食的规则,那还配称文明吗?当每个人都被原始的占有欲驱使,拥有同理心的人类与只剩下本能的动物又有何区别?”
景天被姒启的一番话听得目瞪口呆,在他过往的认知里,从未想过是规则之错,只一味归咎于人的善恶,认为是父亲、母亲、家族的过错。
景天一时难以接受,反驳道:“难道人就没有错吗?他们作恶多端,怎会不是他们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