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的烛火摇曳,将苏清颜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忽明忽暗。她坐在矮凳上,指尖捏着那支从头上拔下的银簪,簪尖的海棠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主子,慎刑司那边传来消息,李三招了,说是……说是受您指使。”晚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哭腔,“他们还说,在您的梳妆盒里找到了扎布偶的银针!”
苏清颜心头一沉,德妃果然够狠,连栽赃的证据都准备好了。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门外道:“知道了,让他们尽管查,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待晚翠的脚步声远去,她将银簪凑到眼前仔细看。簪身上刻着的缠枝纹里,还沾着点细小的纤维,是昨日勘察现场时不小心蹭到的。她忽然想起那个布偶的衣料——天水碧杭绸,那种料子经纬细密,纤维里会带着特有的竹节纹。
“容嬷嬷,”她低声唤道,“你把我上次让你做的那个香囊拿来。”
容嬷嬷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香囊,缎面上绣着朵绿萼梅,正是用盘金绣绣成的。这是苏清颜早有准备的,香囊夹层里缝着块细麻纸,专门用来收集细小的证据。
苏清颜用银簪小心翼翼地刮下簪身上的纤维,轻轻放在麻纸上。借着烛光,她果然看到那些纤维上有细微的竹节纹,和记忆中天水碧杭绸的纹理一模一样。
“老奴刚才去看了那所谓的‘证物银针’,”容嬷嬷压低声音,“针尾刻着个‘翊’字,分明是翊坤宫的东西!”
苏清颜点头,这并不意外。她让容嬷嬷取来纸笔,借着微弱的光线,将银针的样式画下来——针尾略粗,针尖带倒钩,正是德妃宫里常用的绣针样式。
“现在还差一样东西。”她看着纸上的草图,“泥土样本。”
容嬷嬷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来里面是两块泥土:“老奴昨天趁他们不注意,分别取了埋偶点的新土和咱们院里的旧土。您看,这新土是黄的,里面有红黏土颗粒,旧土是黑的,带着腐叶。”
苏清颜将两块泥土分别放在麻纸的两端,用银簪挑起一点新土,放在鼻尖轻嗅:“这红黏土里,有淡淡的硫磺味,是翊坤宫后苑特有的,那里以前是个废弃的硫磺矿。”
正说着,门外传来侍卫的脚步声。苏清颜迅速将麻纸折好,塞进香囊的夹层里,再将香囊藏进发髻深处,用一根碧玉簪固定住。
“苏贵人,皇上有旨,让您去现场指认。”侍卫头领的声音冷硬如铁。
苏清颜起身,理了理衣襟。走到门口时,她故意脚下一绊,身子前倾,恰好撞在那个捧着证物盒的小太监身上。盒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银针散落出来,滚得满地都是。
“你!”侍卫头领怒喝,连忙让人去捡银针。
混乱中,苏清颜的指尖飞快地在地上一扫,捡起一根滚到脚边的银针,迅速藏进袖口。同时,她的鞋尖沾了些从土里带出来的红黏土,这正是她想要的。
来到院角的玉兰树下,李德全已经带着几个内务府的老人等候在那里。地上的土坑又被重新挖开,黑黄两色的泥土泾渭分明。
“苏贵人,你还有何话可说?”李德全的脸色很不好看,显然对这漏洞百出的“证据”也有些怀疑。
苏清颜蹲下身,假装查看土坑,实则用银簪悄悄刮取了坑边的红黏土,和鞋尖沾到的泥土一起,放进早已准备好的另一个小油纸包里。她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李总管,各位大人,你们请看这土。”
她用银簪指着坑底:“这里的黄土带着硫磺味,是翊坤宫后苑特有的红黏土。而我们永和宫的土,是黑褐色的腐殖土,两者截然不同。”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太监上前闻了闻,点头道:“确实有硫磺味,老奴在翊坤宫当差时,常去后苑,就是这个味道。”
李德全的脸色缓和了些:“那也不能说明什么……”
“那这个呢?”苏清颜从袖口取出那根捡来的银针,“这根针说是从我的梳妆盒里找到的,可针尾刻着‘翊’字,分明是翊坤宫的东西。”
众人凑近一看,果然在针尾看到个模糊的“翊”字。李德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苏清颜没有停下,继续道:“还有那个布偶的衣料,是天水碧杭绸,整个后宫只有德妃娘娘赏给张嬷嬷的那匹。可惜张嬷嬷死了,但刘绣娘还在,她能认出这种料子。”
她一边说,一边用银簪轻轻挑起布偶上的一缕丝线,迅速放进早已打开的香囊夹层里。动作快如闪电,竟没人发现。
“至于李三的供词,”苏清颜看向李德全,“他说受我指使,可有证据?我与他素不相识,何来指使一说?”
李德全沉默了,显然也意识到其中的破绽。他挥了挥手:“将这些泥土和银针都收好,呈给皇上。苏贵人,你先回偏殿等候发落。”
回到偏殿,苏清颜立刻将香囊取下来。借着烛光,她仔细对比了从布偶上取下的纤维和之前收集的样本,确认是同一种料子。又将红黏土和翊坤宫特有的土样对比,硫磺味分毫不差。
“老奴刚才看到,李德全让人去查那匹天水碧杭绸的下落了。”容嬷嬷端来一碗热水,“听说还剩半匹,藏在张嬷嬷的箱子里。”
苏清颜笑了,这下证据链就完整了。她将香囊重新藏好,对容嬷嬷道:“你去告诉李德全,就说我有重要的东西要呈给皇上,但必须当面交给他。”
她知道,是时候将这些微物证据,变成刺向德妃的利刃了。窗外的月光透过铁条照进来,照亮了她眼底的坚定。这场仗,她赢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