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寿宴的喧嚣尚未散尽,永和宫的窗棂已映上了几分沉静的晨光。苏清颜坐在梳妆台前,容嬷嬷正为她梳理着青丝,铜镜里映出的面容褪去了宴上的笑意,多了几分深思。
“主子,按您的吩咐,小禄子已经去太医署当差三日了。”容嬷嬷压低了声音,指尖穿过发丝时带着稳当的力道,“他说那边规矩严,药材库房和脉案房看得紧,暂时还摸不到核心。”
苏清颜望着镜中自己平静的眼眸,淡淡道:“不急。太医署是后宫的命脉之一,那里的药材流转、脉案记录,藏着多少人的生死祸福,哪能轻易让人窥得。让他先在药库打杂,熟悉门路,记住那些常来领药的太监宫女的脸,尤其是翊坤宫和钟粹宫的人。”
她口中的翊坤宫是德妃居所,钟粹宫则住着几位依附德妃的嫔妃。南巡路上结下的梁子,绝不会因一次晋位而消弭,德妃的手段藏在暗处,若想自保,必先洞悉她的动向——而太医署,正是最容易藏着阴私的地方。
三日后,小禄子借着送药材入库的间隙,在墙角给永和宫的人递了张纸条。容嬷嬷展开一看,眉头微蹙:“主子,小禄子说,这几日德妃宫里的掌事太监总来领安神汤的药材,量比往常多了三成,还特意加了味‘合欢皮’。”
“合欢皮?”苏清颜正在翻看着内务府送来的采买账册,闻言抬眸,“德妃素来浅眠,用安神汤不奇怪。但合欢皮性平,添多了也无大碍,倒是……”她指尖在账册上顿了顿,“你让小禄子留意,有没有人来领过‘草乌’‘附子’这类剧毒药材,或是气味特殊的草药,比如‘曼陀罗’的种子。”
容嬷嬷心头一凛:“主子是怕……”
“防人之心不可无。”苏清颜合上册子,“德妃若想动手,绝不会用太扎眼的手段。毒不一定是立刻致命的,也可能是慢慢损耗身子,让人查不出痕迹。”
又过了半月,小禄子终于寻到了机会。那日太医院院判不在,一位老药工核对脉案时不慎打翻了砚台,墨汁溅湿了好几本记录。小禄子自告奋勇留下收拾,趁着整理的空档,飞快扫过几页关键的记录——其中一页赫然写着“钟粹宫李贵人,脉细弱,偶有腹痛,疑是忧思过度,开疏肝理气方”。
“李贵人?”苏清颜听完小禄子的回报,指尖轻叩桌面,“她上个月刚晋了位份,正是得意的时候,何来忧思过度?”她忽然想起南巡时,李贵人曾帮着德妃说过几句针对自己的话,“让小禄子想办法抄下她的完整脉案,尤其是近一个月的用药记录。”
三日后,脉案的抄本送到了苏清颜手中。她逐字细看,忽然在一处停顿——李贵人的药方里,连续十日都加了“香附”,用量比常规多了一半。香附虽能疏肝,但久用过量会耗气伤血,若是体质本就虚弱的人,长期服用怕是会……
“德妃这是在拿自己人试手?”容嬷嬷倒吸一口凉气。
苏清颜将抄本烧成灰烬,眸色沉了沉:“或许是敲打,或许是清理异己。不管是什么,都说明太医署里有她的人。小禄子还太嫩,得找个能接触核心的人。”
她想起南巡时曾救过的刘贵人,她的父亲在太医院有位旧识,是位姓周的太医,因不善钻营一直不得志。当晚,苏清颜借着探望刘贵人的由头,屏退左右后轻声道:“周太医医术精湛,却困于下位,姐姐若能帮我递句话,说永和宫愿为他铺路,日后太医院的位子,未必不能再往上挪挪。”
刘贵人感念苏清颜的救命之恩,一口应下。半月后,周太医借着给苏清颜请脉的机会,在诊脉的空档低声道:“苏贵人放心,脉案房的钥匙,我能想办法拿到。只是……德妃那边,有位王太医是她远房表亲,掌管着毒药库的登记。”
“有劳周太医了。”苏清颜递过一个锦袋,里面是一对成色极好的玉扳指,“这些您先用着,日后少不了还要麻烦您。”
周太医收下锦袋,眼底闪过一丝坚定。自此,太医署的药材流动、各宫脉案,开始悄无声息地流向永和宫。苏清颜看着手中汇总的信息,知道这只是第一步——后宫的暗箭,往往就藏在这些看似寻常的汤药里,而她,必须先握住那支能识破毒箭的箭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