份例房的议事厅里,气氛压抑得像要下雨。十几个内务府的太监宫女围坐在长桌旁,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主位上的苏清颜身上,有好奇,有不屑,更多的是戒备。
苏清颜刚坐下,就有个满脸褶子的老太监阴阳怪气地开口:“苏主子大驾光临,真是让咱们份例房蓬荜生辉啊。只是不知主子今日召集咱们,有何吩咐?”
这老太监是份例房的总管张太监,在宫里待了三十多年,仗着资格老,根本没把苏清颜这个新晋的嫔位放在眼里。
苏清颜没理会他的挑衅,开门见山:“今日请各位来,是想商议一下份例发放的改革事宜。想必大家也听说了,皇上让我协理六宫份例,我希望能和大家一起,把这件事办好。”
她话音刚落,一个年轻些的太监就咋咋呼呼地说:“改革?份例发放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改什么改?我看是主子想折腾我们吧!”
“就是!”另一个宫女附和道,“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凭什么说改就改?”
苏清颜平静地看着他们,等他们说完,才缓缓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这规矩让很多人受苦,让少数人牟利,那这样的规矩,就该改。”
她拿出几本账册,重重地拍在桌上:“这是近半年的份例账册,里面的漏洞,我想不用我多说,大家心里都清楚。延禧宫的月钱被克扣,洗衣房的皂角缺斤少两,御花园的小太监连件棉袄都穿不上……这些,难道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议事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几个刚才叫嚣得最凶的人低下头,不敢看她。张太监却依旧嘴硬:“主子说的这些,不过是个别现象,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再说了,底下人办事难免有疏漏,哪能事事都尽善尽美?”
“疏漏?”苏清颜冷笑一声,“张公公真是好说辞。那我倒想问问,为什么这些‘疏漏’只发生在低位宫苑和底层宫人身上?为什么高位嫔妃的份例从来都是足额甚至超额发放?这也是疏漏吗?”
张太监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苏清颜没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道:“我知道,有些人靠着克扣份例发了财,不想改变现状。但我告诉你们,皇上既然让我管这件事,我就绝不会姑息养奸。”
她顿了顿,抛出自己的方案:“从今日起,推行‘月例双签制’。每份份例发放,必须由经手太监和领取人共同签字画押,一式两份,一份留档,一份给领取人留存。每月月底,我会派人核对,一旦发现不符,严惩不贷!”
“双签制?”张太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这不是胡闹吗?六宫那么多人,每个人都要签字,得多费多少功夫?再说了,那些底层宫女太监大多不识字,怎么签字?”
“不识字可以按手印。”苏清颜早有准备,“至于费功夫,我倒觉得,比起查账时的麻烦,这点功夫不算什么。至少能保证每一分份例都用在该用的地方。”
“我不同意!”王太监突然站起来,他是张太监的心腹,也是克扣云常在月钱的罪魁祸首,“这制度根本行不通!我们份例房人手本来就不够,哪有精力搞这些花架子?”
“人手不够可以加派人手,皇上已经答应了我的请求。”苏清颜寸步不让,“王太监要是觉得为难,可以向我辞掉这份差事,有的是人愿意干。”
王太监没想到苏清颜这么强硬,气得脸都红了,却不敢再说什么。他知道,苏清颜有皇上撑腰,真要是把她惹急了,自己没好果子吃。
其他想反对的人见王太监都蔫了,也纷纷闭上了嘴。议事厅里只剩下呼吸声,气氛尴尬得很。
苏清颜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众人,沉声道:“我知道,推行新制度会有困难,但这不是你们消极怠工的理由。从明日起,‘双签制’正式推行,谁要是敢阳奉阴违,休怪我不客气!”
她拿起桌上的账册,起身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散会。”
走出议事厅时,容嬷嬷低声道:“主子,这些人肯定不会甘心的,您要多加小心。”
苏清颜点了点头:“我知道。刚才反对得最凶的那几个,张太监、王太监,还有那个穿青布衫的宫女,都记下来了。他们是我们要重点盯防的对象。”
回到景阳宫,晚翠递上一杯热茶:“主子,刚才份例房的小太监来报,说张太监他们散会后就去了永和宫,想必是去给德妃通风报信了。”
“意料之中。”苏清颜喝了口茶,暖暖身子,“德妃要是不做点什么,才奇怪呢。”
她走到窗边,看着天边的晚霞,眼神深邃:“让小李子再去盯紧点,看看他们在密谋什么。我们刚推行新制度,根基不稳,绝不能给他们可乘之机。”
晚翠应声而去。苏清颜知道,这场改革注定不会顺利,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了。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她都会坚持下去。因为她知道,她的身后,是无数渴望公平的底层宫人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