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刚过,积雪消融,紫禁城的砖缝里冒出了点点新绿。永和宫的双签单堆积了厚厚一叠,苏清颜每日都会抽出时间翻看,像在解一道复杂的谜题。
“主子,您看这张单子。”容嬷嬷递过一张正月十五的签收单,“这日送来的糯米,数量少了两斗,品级也从上等变成了中等,签字的是个叫刘三的管事。”
苏清颜拿起单子,指尖划过“刘三”的名字:“这个刘三,之前是不是也签过几次?”
“是。”容嬷嬷点头,“去年腊月送腊肉、送炭火的单子上,都有他的名字,每次送来的东西都或多或少有些问题。”
苏清颜将有刘三签字的单子都找出来,一张张对比:“你看,他签字的笔迹虽然刻意模仿,但竖钩的收尾处都带着个小弯钩,和其他管事的笔迹截然不同。而且,他负责的物资,恰好都是咱们被克扣最严重的几样。”
“这么说,这个刘三就是克扣咱们物资的关键人物?”小福子眼睛一亮。
“很有可能。”苏清颜点头,“但他只是个小管事,没这么大的胆子,背后一定有人指使。”她看向小柱子,“去查查这个刘三,看看他和谁走得近。”
小柱子领命而去,三日后果然带回了消息:“主子,这个刘三是德妃兄长乌雅保的远房表亲,去年才通过乌雅保的关系进了内务府。他每月初十都会去东直门的一家茶馆,和乌雅保的管家见面。”
“乌雅保的管家?”苏清颜眼中闪过一丝锐光,“看来,克扣咱们物资的事,德妃的娘家也掺和进来了。”
容嬷嬷道:“乌雅保贪婪成性,当年德妃得宠时,他就借着妹妹的势在外面敛财,现在肯定也想趁机捞一把。”
“这就说得通了。”苏清颜将刘三签字的单子整理好,“刘三克扣的物资,恐怕有一大部分都进了乌雅保的腰包。”她沉吟片刻,“光有这些单子还不够,得找到他们私下交易的证据。”
小柱子道:“奴才已经盯上那家茶馆了。听说他们见面时,会交换一个贴着红封的盒子,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继续盯着。”苏清颜道,“记住,千万别打草惊蛇。”
又过了几日,小柱子终于带来了好消息:“主子,奴才趁他们离开后,偷偷去茶馆看了看,在桌缝里发现了这个。”他递上一张折叠的纸条。
苏清颜展开纸条,上面用毛笔写着几行字:“上月糯米两石、绸缎三匹已收,乌雅大人让你再多‘匀’些,下月送到府里。”落款是一个“王”字,想必就是乌雅保的管家。
“证据确凿。”苏清颜将纸条和双签单放在一起,“有了这些,就能证明刘三克扣物资是受了乌雅保的指使。”
容嬷嬷道:“那咱们现在就把这些交给皇上?”
“不行。”苏清颜摇头,“乌雅保是德妃的兄长,皇上虽废了德妃,但未必愿意深究她的娘家,免得落人口实。咱们直接送上去,未必能达到效果,还可能打草惊蛇。”
“那怎么办?”小福子急道。
苏清颜看向窗外:“听说内务府的副总管和乌雅家素有嫌隙?”
容嬷嬷点头:“是啊,副总管姓李,当年差点被乌雅保抢了采办的差事,一直怀恨在心。”
“这就好办了。”苏清颜笑了笑,“咱们把这些证据,匿名送给李副总管。他想扳倒乌雅家,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可是求之不得的宝贝。”
容嬷嬷明白了:“主子是想借刀杀人?”
“算是吧。”苏清颜将证据仔细包好,“让小柱子去办,务必做得干净利落,别留下任何痕迹。”
小柱子接过包裹,郑重地点点头:“奴才明白!”
夜色如墨,小柱子穿着一身夜行衣,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李副总管的府邸,将包裹放在了书房的窗台上,然后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李副总管发现包裹时,已是深夜。他打开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里面的证据,足以让乌雅保身败名裂!他盯着那些单子和纸条,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乌雅保,你的死期到了!”
他立刻让人去查刘三和乌雅保的关系,结果和证据上写的分毫不差。李副总管连夜写了一份奏折,准备在合适的时机递上去。
而永和宫里,苏清颜看着窗外的月光,轻轻舒了口气。她知道,这颗投出去的石子,很快就会在平静的湖面上,激起巨大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