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过后,紫禁城的年味渐浓,宫墙上挂起了红灯笼,连寒风里都夹杂着几分甜香。但这暖意,却似乎迟迟吹不到翊坤宫——德妃被废后,这里虽仍住着她的旧部,却早已没了往日的风光,只剩下压抑的沉闷。
与之相反,永和宫虽依旧节俭,却透着一股安稳的暖意。宫人们穿着合身的新布衣,脸上带着难得的笑容,连说话都比往日轻快了几分。这几日,来往永和宫的低位份嫔妃也多了起来,有的送来自己绣的荷包,有的带来亲手做的点心,说是“给苏贵人添份年气”。
“主子,您看这是李更衣送来的福字,说是她亲手写的。”小福子捧着一张红纸上的“福”字进来,脸上带着笑意,“还有张答应,让人送了一篮子自己腌的腊梅,说插在瓶里能香一整个正月。”
苏清颜看着那些略显粗糙却诚意满满的物件,嘴角弯起一抹浅笑:“替我谢过她们,就说心意我领了,让她们也多保重身子。”
容嬷嬷在一旁整理着送来的东西,感慨道:“这便是人心换人心啊。前些日子她们受冻挨饿时,谁也想不到咱们能帮上忙,如今却一个个记着这份情。”
“何止是记着情。”苏清颜拿起那支腊梅,放在鼻尖轻嗅,“她们在私下里说的话,可比这些物件金贵多了。”
她没说错。这些日子,受苏清颜接济的低位份嫔妃和宫人,虽不敢明着替永和宫说话,却在私下里悄悄传开了她的善举。
御花园的角亭里,几个负责清扫的小太监凑在一起烤火,嘴里念叨着:“要说还是苏贵人仁厚,自己宫里都不宽裕,还想着给李更衣她们送炭火。”
“可不是嘛!”另一个太监往火堆里添了根柴,“我听说景阳宫的张答应,宫女病得快不行了,是苏贵人悄悄给了银子请太医,才把人救回来的。”
“对比起来,有些人就……”一个小太监话没说完,就被同伴拉了拉袖子,示意他看远处——德妃的旧部嬷嬷正带着宫女走过,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小太监们立刻闭了嘴,低下头假装添柴,可心里的秤,却早已悄悄倾斜。
更有甚者,在给各宫送年货时,会有意无意地提起永和宫的窘境:“苏贵人宫里连给太监做棉鞋的布料都不够了,却还想着给低位份的姐妹匀炭火,真是难得。”或是感叹:“同样是主子,有的把包衣当狗使唤,有的却把底下人当人看,这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这些话像蒲公英的种子,借着寒风飘遍了紫禁城的各个角落。起初只是底层宫人的窃窃私语,后来连一些中立的嫔妃都有所耳闻。
承乾宫的王嫔听闻后,对着铜镜叹了口气:“苏贵人倒是个明白人。这宫里争来斗去,最后能靠得住的,不还是人心么?”她让宫女取来两匹云锦,“送去永和宫,就说是给苏贵人添件新衣,别说是我送的。”
钟粹宫的李更衣更是直接,在给太后请安时,特意提起:“前些日子天寒,多亏了好心人接济,臣妾宫里的人才没冻着。想来皇上教导有方,姐妹们才如此和睦。”这话虽没明说“好心人”是谁,但谁都知道,她指的是谁。
太后何等精明,看了李更衣一眼,淡淡道:“宫中和睦是好事。只是有些人,见不得别人行善,总想着使些绊子,这样的人,走不长远。”
这话传到苏清颜耳朵里时,她正在给窗台上的腊梅浇水。容嬷嬷喜道:“主子,连太后都替您说话了,这可是天大的体面!”
苏清颜却只是轻轻拨了拨花瓣:“太后是在敲打某些人。咱们能做的,就是守好自己的本分,别让人抓住把柄。”
她知道,“仁厚”的名声是把双刃剑。用好了,能赢得人心;用不好,就会被当成软弱可欺。但眼下,这名声至少让她在舆论上占了上风,让那些想苛待她的人,多了几分顾忌。
夜色渐深,小福子进来禀报:“主子,外面都在说,德妃当年苛待旧部,如今又纵容包衣克扣苏贵人,实在是刻薄寡恩。连景仁宫的小太监,都在背后议论呢。”
苏清颜放下水壶,看向窗外的红灯笼:“舆论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杀人。咱们不必刻意引导,但也不能让它凉下去。”
她知道,这场无声的舆论战,才刚刚开始。而她,已经占得了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