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淅淅沥沥下了整整三日,把紫禁城的琉璃瓦洗得发亮,却也带来了彻骨的寒意。永和宫的小厨房里,最后一点腊肉被切成薄片,炖在萝卜汤里,香气弥漫了半个院子——这是苏清颜特意让人给刘贵人送去的,算是回谢她那日的善意。
“主子,刘贵人让人送了封信回来。”小福子捧着个信封进来,上面盖着长信宫的小印。
苏清颜拆开信,里面的字迹娟秀:“腊肉甚香,感念姐姐记挂。闻姐姐近日多有烦忧,若需助力,妹妹愿效犬马。”
容嬷嬷在一旁看了,点头道:“这刘贵人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苏清颜将信放在烛火上烧了,灰烬随风飘散:“她位份太低,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有些话,通过她传出去,倒是合适。”
“主子的意思是……”容嬷嬷眼睛一亮。
“温僖贵妃。”苏清颜缓缓道,“贵妃与惠妃素来不和,若能让她知道惠妃借着内务府的手打压我,或许……”
“可贵妃身份尊贵,咱们怎么跟她说?”小福子不解,“总不能像跟刘贵人那样,直接诉苦吧?”
“自然不能。”苏清颜看向容嬷嬷,“你去备些东西,让刘贵人送去给贵妃。不用贵重,就说是我亲手做的几样江南点心。”她顿了顿,“再让刘贵人跟贵妃闲聊时,不经意提一句,说内务府近来行事偏颇,给各宫的份例厚薄不一,连皇上赏的东西都敢动。”
容嬷嬷明白了:“主子是想让贵妃自己察觉?”
“嗯。”苏清颜点头,“贵妃何等精明,一点就透。她若想对付惠妃,咱们这点事,就是最好的由头。但咱们不能主动求她,得让她觉得,这是她自己的主意。”
几日后,刘贵人果然带回了消息。她来时,身上还带着雨丝,脸色有些激动:“苏姐姐,贵妃娘娘……娘娘她说了,内务府近来确实不像话,让我转告你,凡事多留心,别让人欺负了去。”
苏清颜给她递了杯热茶:“妹妹详细说说,当时还有谁在?贵妃还说了些什么?”
“当时只有我和贵妃娘娘身边的张嬷嬷在。”刘贵人捧着茶杯,暖了暖手,“我说姐姐您宫里的份例被克扣,连中秋赏赐都换成了次等品,贵妃娘娘皱了皱眉,说‘魏管事仗着有人撑腰,越发没规矩了’。还说,‘景仁宫近来风头太盛,也该收敛收敛了’。”
“她果然知道是魏管事和惠妃。”容嬷嬷在一旁道。
刘贵人又道:“临走时,贵妃娘娘让张嬷嬷给了我一盒东珠,说是赏我的。我看着那珠子,和姐姐您被截留的那串很像……”
苏清颜心中了然。温僖贵妃这是在暗示她,南珠的事她也知道了,而且很可能已经查到,珠子在惠妃那里。她没有明着支持,却用这种方式,给了苏清颜一个信号——她站在这边。
“多谢妹妹跑这一趟。”苏清颜起身谢道,“这份情,我记下了。”
“姐姐说的哪里话。”刘贵人连忙起身,“能为姐姐做点事,是妹妹的福气。”
等刘贵人走后,容嬷嬷笑道:“看来贵妃是真的想对付惠妃。这下好了,咱们有靠山了。”
“靠山?”苏清颜却没那么乐观,“贵妃帮咱们,不过是为了对付惠妃。等惠妃倒了,咱们和她,未必还是朋友。”她看向窗外的雨帘,“但眼下,这确实是个机会。有贵妃在上面盯着,魏管事和惠妃,总会收敛些,咱们也能喘口气,收集更多证据。”
果然,没过几日,内务府就来了个小太监,说是魏管事让他来给苏清颜赔罪的,还送来了一串新的南珠,说是“补赔”之前摔碎的那串。虽不如原来的那串圆润,但也算是珍品。
“魏管事这是怕了?”小福子看着南珠,哼了一声。
“是怕了,但不是怕咱们。”苏清颜拿起南珠,放在灯下看了看,“是怕贵妃。他定然是听说贵妃查内务府的事了,想赶紧把这事压下去。”
她将南珠递给容嬷嬷:“收起来吧。这串珠子,就是证据。”
容嬷嬷接过珠子,忽然道:“主子,既然贵妃都暗示了,咱们要不要趁热打铁,把魏管事和惠妃的事捅到皇上那里去?”
“不急。”苏清颜摇头,“现在证据还不够。魏管事的底细,惠妃和他的关系,还有德妃的包衣势力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这些都还没查清。咱们要一击致命,不能给他们翻身的机会。”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纸,上面已经写满了名字和线索。魏管事、惠妃、乌雅氏、景仁宫的太监……一个个名字之间,用红笔连起了线,越来越清晰。
“贵妃这股力,要用在刀刃上。”苏清颜看着纸上的线索,眼中闪过一丝锐光,“等咱们把所有证据都集齐了,再请贵妃在皇上面前提一句,那时,才是他们倒霉的时候。”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天边露出一抹淡淡的霞光。苏清颜知道,她等待的时机,已经不远了。有了温僖贵妃这个可以借力的空间,接下来的路,会好走一些,但也更要谨慎。后宫之中,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她必须牢牢握住自己的棋子,才能在这盘复杂的棋局里,走得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