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苏清颜以“迁居后偶感头晕,似是风寒未愈”为由,向掌管宫女调配的尚功局请了位懂药理的宫女来碎玉轩看诊。她没有指名道姓,但描述的症状——头晕、嗜睡、对某些气味敏感——都隐隐指向了慢性中毒的初期反应。
半个时辰后,当容烟抱着药箱走进碎玉轩时,苏清颜并不意外。
容烟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素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带着几分警惕和疏离。她进门时脚步极轻,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屋内陈设,在那架紫檀木多宝格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奴婢容烟,参见苏贵人。”她规规矩矩地行礼,声音平淡无波。
“容姑娘免礼。”苏清颜温和地抬手,“劳你跑一趟,实在是这几日总觉得精神不济,还请姑娘帮忙看看。”
容烟依言上前,指尖搭上苏清颜的腕脉。她的手指微凉,触感细腻,搭脉的力度不轻不重,显然是有经验的。片刻后,她收回手,沉吟道:“贵人脉象虚浮,确有体虚之兆,但脉息间带着一丝躁动,不似单纯的风寒。”
“哦?那是为何?”苏清颜故作关切地追问。
容烟的目光再次扫过多宝格,语气谨慎:“许是贵人新迁居所,对屋内气息不太适应。奴婢闻着……这屋里似乎有种特别的香气?”
“姑娘说的是这多宝格吧?”苏清颜顺势看向那架器物,“这是德妃娘娘送的贺礼,说是紫檀木的,自带异香,我也不懂这些。”
容烟走近多宝格,佯装欣赏格间的玉器,实则深深吸了口气,脸色微变:“这香气……不止紫檀木本身的味道。”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贵人可否让旁人回避?”
苏清颜会意,命春桃去厨房准备点心。待屋内只剩两人,容烟才转过身,眼神凝重:“贵人,这香气里混了‘迷迭魂’。”
“迷迭魂?”
“是一种西域传来的慢性毒香。”容烟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由多种毒草提炼而成,混入其他香料中不易察觉,长期吸入会损伤神智,让人日渐昏聩,最终形同疯癫。”
苏清颜心中一凛,果然如此。她不动声色地追问:“这毒香可有解法?”
“解法倒是有,但若剂量控制得宜,初期极难察觉。”容烟的目光落在最底层的暗格上,“而且……这迷迭魂有个特性,需特定花粉激发才能发挥最大毒性。”
“什么花粉?”
“兰花。”容烟一字一顿,“尤其是墨兰的花粉,与迷迭魂相遇会产生剧毒,能让毒性发作加快数倍。”
墨兰!
苏清颜瞬间想起德妃近日常向荣妃赠送墨兰的事。荣妃的生辰就在下月,德妃定然会借此机会动手!而送给自己这架多宝格,恐怕只是顺手为之,甚至想在事发后嫁祸到自己头上。
好周密的算计!
“多谢姑娘告知。”苏清颜站起身,目光诚恳,“我知道姑娘因拒绝为德妃配药而遭排挤,如今你我处境相似,都是德妃的眼中钉。”
容烟浑身一震,抬头看向苏清颜,眼神复杂。
“我不会让你白担风险。”苏清颜语气坚定,“只要你助我揭穿这毒计,我保证让你摆脱困境,还你公道。”
容烟沉默片刻,似在权衡利弊。最终,她像是下定了决心:“德妃害人无数,我早想揭发她,只是势单力薄。贵人若真有此心,奴婢愿效犬马之劳。”
苏清颜心中一喜,她知道自己找到了撬动棋局的关键棋子。
“那迷迭魂藏在何处?”
容烟走到多宝格前,指着最底层暗格:“应是在这暗格里,用浸了毒香的棉絮封存。这种毒香见光易挥发,所以才藏得如此隐蔽。”
苏清颜看着暗格,眼中闪过一丝冷冽。德妃费尽心机布下的杀局,如今反倒成了她反击的利器。
“容姑娘,”她缓缓开口,“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收集迷迭魂的粉末,越多越好。”
容烟虽不解其意,却还是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苏清颜望着那片光亮,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德妃,你的墨兰开得越盛,跌得就会越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