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们离去后的暖居室,仿佛依旧萦绕着欢声笑语的余韵,像一首悠扬乐曲结束后,空气中残留的动人和弦。艾雅琳并没有立刻沉入睡眠,她在柔软的榻榻米上又窝了许久,任由那份由分享带来的充盈暖意,在四肢百骸间缓缓流淌,直至与这方空间的宁静彻底融为一体。
(内心暗语:快乐的余震效应真强烈,感觉每一个细胞都在懒洋洋地打着小呼噜,回味着刚才的热闹。独处固然美妙,但高质量的社交,果然是精神世界的宝贵营养剂。)
她是在一种神清气爽的状态中自然醒来的,没有一丝宿夜欢聚后的疲惫。冬日的晨光,似乎比昨日更清冽通透几分,穿过洁净的玻璃,在长毛地毯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几何。便携电炉昨夜已被收起,但房间依旧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暖意,那是优质保温材料和良好日照共同作用的成果。
团团早已醒来,正端坐在窗前,毛茸茸的背影衬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它微微歪着头,似乎正在“监督”着楼下街道上早高峰的繁忙景象,那副煞有介事的模样,逗得艾雅琳不禁莞尔。
(内心暗语:团团监工又开始履行它的城市管理职责了,真是日理万机,辛苦了。)
她今天选择了一套暖杏色的加绒家居服,颜色如同融化了的太妃糖,衬得她气色愈发红润。长发随意披散着,带着晨起的些微慵懒。她没有急于规划今天的事务,而是遵循着身体的本能,先为自己准备了一顿简单却能量满满的早餐——一杯现榨的橙汁,一份铺满了牛油果泥和坚果碎的全麦面包。
端着早餐回到暖居室,她依旧选择了那个靠窗的角落。阳光晒在背上,暖洋洋的,她小口吃着面包,感受着牛油果的绵密与坚果的香脆在口中交融,思绪却如同窗外自由的风,缓缓飘荡。
(内心暗暗语:昨天是创造与分享,今天呢?或许……可以来一场怀旧与整理之旅?)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书架底层那个有些年头的藤编收纳箱,里面存放着她多年来积攒的各类纪念品和旧物。一个念头悄然浮现——整理家庭相册。
这个计划在她脑海中盘旋已久,却总是被各种“更重要”、“更紧迫”的事情所搁置。此刻,在这段主动为自己安排的、节奏舒缓的康复后期,在这个充满温暖与安宁气息的空间里,这似乎成了最恰当不过的活动。
(内心暗语:择日不如撞日,就在这儿吧。让阳光和回忆作伴,把那些被时光染上淡黄色的记忆,拿出来晒一晒。)
吃完早餐,她小心地搬出那个略显沉重的藤编箱。打开箱盖,一股旧纸张、油墨以及时光特有的、淡淡的干燥气息扑面而来。里面是几本厚薄不一的相册,还有一些零散地装在盒子里的照片。
她盘腿坐在地毯上,将相册一本本取出,轻轻拂去封面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第一本是最古老的,皮革封面已经有些磨损,边角泛白,里面镶嵌着的,是她孩童时期的黑白与早期彩色照片。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张就是她约莫三岁时的照片,扎着两个冲天辫,穿着碎花小棉袄,坐在公园的秋千上,对着镜头笑得见牙不见眼,背景里是模糊的、穿着那个年代特有服装的父母年轻身影。
(内心暗语:哎呀,这不是那个号称小区“秋千小霸王”的我吗?瞧这得意的样子,估计是刚成功霸占秋千十分钟以上。)
指尖拂过光洁的相纸,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争先恐后地涌现出来。有她第一次学骑车时摔倒在地、龇牙咧嘴的狼狈模样;有小学毕业典礼上,戴着红领巾,一脸“庄重”地接过毕业证书的瞬间;有全家第一次去海边旅行,她被一个大浪打湿了全身,却仍然兴奋尖叫的抓拍……
(内心暗语:原来小时候这么皮实,摔了那么多跤,还能笑得这么没心没肺。这种纯粹的快乐,现在想来真是奢侈又宝贵。)
她一边看,一边忍不住轻笑出声。那些早已模糊的细节,在照片的定格下,变得异常清晰生动。她注意到母亲年轻时的发型,父亲那件如今看来颇具“复古风味”的夹克,还有家里那台老旧的电视机背景。
(内心暗语:时光啊,真是最神奇的魔术师。它带走了很多,但也沉淀下这些无法复制的瞬间。)
接着翻开的是中学和大学时代的相册。青涩的毕业合影,洋溢着青春活力的校园活动照,还有与林薇、孙婷、赵致远他们最早期的合照。照片里的他们,穿着当时流行的衣服,摆着现在看来有些“土气”却无比真诚的姿势,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彼此间毫无保留的信任。
(内心暗语:原来我们这么早就认识了,一起走过了这么长的路。从懵懂少年到如今各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份友谊,居然比我想象的还要根深蒂固。)
她看到一张照片,是她们四个在大学图书馆的天台上,背景是绚烂的晚霞,四个人并肩坐着,手里拿着饮料,对着镜头大笑。那是期末考试结束后,她们一起庆祝时拍的。
(内心暗语:记得那天小薇信誓旦旦说要考研,婷婷想开家花店,致远哥目标明确要进设计院,而我……好像只想着赶紧把落下的漫画补完。哈哈,如今看来,大家的梦想,或多或少都以不同的方式实现着呢。)
整理这些零散照片时,更像是在进行一场小小的考古发掘。有些照片背后还写着日期和简短的备注,字迹或因圆珠笔或因钢笔而各异,记录着彼时的心境。“1999年夏,第一次看到大海。”“2005年生日,爸妈送的随身听,开心!”
(内心暗语:那时候的快乐真简单,一个随身听就能高兴好几个月。现在物质丰富了,反而很难找到那种纯粹的喜悦了。是不是该学着给生活做做减法?)
她找来几个新的、按年份分类的活页相册和一套无酸性的照片角贴。开始耐心地将那些零散的照片,按照时间顺序,一张张仔细地贴进新相册里。在每一张照片下方,她还会用标签纸写上简短的说明,或者当时回忆起的有趣细节。
这个过程缓慢而治愈。阳光在房间里缓缓移动,将她的身影和摊开的相册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她完全沉浸在与过去对话的状态中,时而因某张滑稽的照片笑出声,时而因某段温暖的回忆而眼神柔和,时而又因为感慨时光飞逝而微微出神。
(内心暗语:整理照片,就像是在梳理自己的人生。那些好的、坏的、开心的、难过的,都是构成‘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接纳它们,也就是接纳完整的自己。)
团团似乎也对那些泛着光泽的旧照片产生了兴趣,凑过来用鼻子嗅了嗅,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一张照片上幼年艾雅琳的脸,然后“喵”了一声,似乎在确认这个“小不点”和现在的主人是不是同一个。
(内心暗语:连团团都来参与我的‘忆往昔峥嵘岁月’了,看来这段历史确实值得好好珍藏。)
当时钟指向中午,她也终于完成了这项浩大的“记忆迁移”工程。几本崭新的相册整齐地排列在书架上,记录着她一路走来的足迹。那些散乱的照片,终于有了一个安稳、有序的归宿。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腰背,看着那排承载着岁月重量的相册,心中涌起的并非伤感,而是一种奇异的平静与满足。
(内心暗语:过去已被妥善安放,那么现在和未来,更值得用心去经营和期待。这段康复期的‘慢时光’,让我学会了不止是休息,更是如何去感受、去记录、去珍惜。)
她知道,下午或许会有新的工作安排,或许会有临时的朋友邀约,或许只是继续窝在这里看一本小说。但无论如何,这个与回忆温柔相处的上午,已经为她注入了沉静而有力的能量。
生活,就是在这样的整理与展望、回顾与前行的交替中,螺旋上升,编织出独属于每个人的、丰富而深邃的图谱。而她,正手持着这份由过去馈赠的温柔与智慧,从容地走向接下来的,每一个平凡却值得铭记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