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刚批阅完奏章,正准备歇息,一股难以抗拒的困意袭来。
他并未抵抗,顺势躺下,瞬间沉入梦境。
丞相府、大将军府、尚书的宅邸……几位国之柱石,也几乎在同一时间,陷入了同一个无比真实、令人窒息的梦境之中。
梦里,他们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与权臣,而是化作了无助的旁观者,亲眼目睹——
天空骤然失色,日月无光,诡异的紫黑色雾气遮蔽苍穹。
紧接着,是神只陨落如雨,哀嚎与不甘响彻天际。
然而,这神界的悲剧,却给凡间带来了灭顶之灾!
丝丝缕缕的劫气、煞气如同瘟疫般泄露下来。
大庆(尚未改名时)的天空节气瞬间紊乱,酷热、严寒、暴雨、大旱……轮番肆虐,毫无规律。
田地龟裂,江河泛滥,蝗虫过境,饿殍遍野。
他们“看”到熟悉的文家村在持续数月的酷热中化为焦土,村民哀嚎着倒地。
他们“看”到年轻的皇帝慕朝(原主那一世)如何心力交瘁,如何愁白头发,最终如何绝望地自焚于祭台,试图以身为祭,换取一线生机。
他们“看”到二十年后,曾经鼎盛的大庆彻底灭亡,新朝建立时,万里江山已是赤地千里,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人口十不存一!
更让他们灵魂战栗的是,梦境清晰地揭示了这场人间惨剧的根源——神界妖神天启为了一己私情,试图灭世!
而其他神只,或参与,或旁观,竟无一人,在意这被波及、被毁灭的亿万凡人!
那种被至高存在视为蝼蚁、随意践踏的愤怒与无力感,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们的心。
次日,大朝会。
金銮殿上的气氛异常凝重。
端坐龙椅的慕朝,面色沉肃,眼底带着一丝未曾消散的冰冷煞气。
下方,昨日入梦的几位重臣,如丞相、大将军、工部尚书等,个个眼圈泛青,脸色难看,彼此交换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惊疑与骇然。
寻常的政务奏报草草结束后,慕朝刚宣布退朝,以丞相为首,所有经历过那场噩梦的大臣,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留了下来,齐刷刷地跪倒在殿前。
“臣等,有要事求见陛下!”丞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勤政殿内,门窗紧闭,只余心腹内侍守候在外。
当慕朝沉声问出:“诸位爱卿,昨夜……可曾入梦?”时,殿内瞬间死寂。
随即,所有大臣猛地抬头,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惊!
“陛下!您也……”
“臣梦到了,人间惨状,神界缘由……”
“一模一样,老臣梦到的也是一模一样!”
确认了彼此都做了同一个梦后,一股寒意从所有人的脚底直窜天灵盖!
这不是巧合!
这是警示!
是预兆!
那梦中惨状,是真的会发生的事情!
“为了情爱,便要毁灭三界?视我亿万生民如草芥?!”大将军双目赤红,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梦中“看到”了自己麾下无数将士不是死在保家卫国的战场,而是憋屈地死在诡异的天灾之下。
“仙神……好一个高高在上的仙神!”李丞相咬牙切齿,他“亲眼”见证了国库空虚,百姓易子而食的地狱景象。
愤怒!不甘!怨恨!
顷刻间,所有核心重臣心中都对那漫天神佛充满了极致的愤恨。
没有拯救,只有波及!
他们凭什么要承受这无妄之灾?
“陛下!”丞相率先冷静下来,但声音依旧冰冷,“此梦乃上天警示,我大秦,决不能坐以待毙!”
慕朝眼中厉色一闪,他比任何人更能体会这种被命运摆布的感觉。
前世求长生而不得,今生岂容神界肆意妄为?
“不错。”他站起身,帝威浩荡,“仙神不仁,便休怪朕,带领人族,逆天改命!眼下首要,是渡过这即将到来的数十年艰难时光,积蓄力量!终有一日,朕要叫那些尸位素餐的仙神知道,人族,不可轻侮!”
“臣等,誓死追随陛下!”众臣轰然应诺,前所未有的凝聚力在此刻诞生。
接下来的日子,所有大秦子民都明显感觉到,整个国家进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状态。
官府下达的政令变得愈发急迫。
各地粮仓开始大规模、不计成本地收购、囤积粮食。
工部下属的炼器司、阵法司灯火彻夜不熄,疯狂赶工。
军队的操练更加严苛,甚至还多了许多应对极端天气、地动山摇的演习。
没有明确的敌人,但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不久,朝廷选择性地向天下公布了一部分真相——并非神界恩怨,而是借“天机示警”之名,告知万民,不久的将来,可能会有一段持续数十年的极端天灾时期,朝廷正在全力准备,需举国上下,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消息传出,举国哗然,但却没有引发恐慌。
因为与消息一同到来的,是朝廷展示的强大底气——那堆积如山的粮仓,那源源不断下发的简易版隔热、御寒符箓和法器,那随处可见、用灵力催生作物填补粮仓的修士队伍……
百姓们看着官府真的在竭尽全力准备,想着梦中(虽然他们没做过,但官方说法是天道示警)可能出现的惨状,再对比如今富足安稳的生活,一种同仇敌忾的情绪油然而生。
对那冥冥中带来灾难的“上天”的怨恨,化为了最实际的行动力。
“快!加把劲!多存点粮,到时候饿不着娃!”
“这隔热阵法我再琢磨琢磨,争取覆盖范围再大点!”
“官府说了,多出力就能多换贡献点,以后孩子上学堂、换功法优先!”
没有怨言,只有憋着一股劲的努力。
田间地头,法术光芒闪烁不休;工坊矿区,敲打锤炼之声日夜不绝;街头巷尾,人们讨论的都是如何为囤积物资多出一份力。
整个大秦,像一架精密而庞大的机器,每一个零件都在为了同一个目标——生存,以及未来的复仇——而疯狂运转。
两年时间,弹指而过。
当文茵再次计算时间,距离灾难仅剩三个月时,大秦的仓库里,已经囤积了足够天下万民消耗五六十年的海量粮食,以及足以应对各种极端环境的法器、符箓、物资。
...... ......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没有预兆,没有缓冲。
在一个看似寻常的清晨,天空像是被泼了浓墨,骤然黯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