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叶文拓为了婚事与家中父母周旋、焦头烂额之际,另一边的镇妖盟,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
一名在夷城执行任务的弟子,偶然间在街上看到了与叶文拓并肩同行的璇沐。
虽然她未着那身标志性的月华霓裳,但那张清丽绝伦的容颜和独特的气质,还是让这名弟子立刻认了出来,并火速将消息传回了玄城山。
一直在等待消息的萧白俞,接到传讯后,片刻未停,立刻动身。
以他的修为,赶到夷城,不过是瞬息之间。
这天午后,阳光正好。
璇沐正无所事事地斜躺在她租住小院的美人榻上,手里捧着一本时下流行的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肥猫夭夭蜷在她脚边,晒着太阳打盹。
忽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挡住了书页上的光线。
璇沐下意识地抬头,逆着光,看清了站在榻前的那道挺拔身影。
青衣依旧,容颜依旧,只是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的情绪。
她吓了一跳,手中的话本子差点掉下去,惊讶地坐起身:“萧大哥?你怎么来夷城了?突然出现,吓我一跳。”
萧白俞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脸上,像是要将这两个多月的分离一次性看回来。
那眼神太过炽热专注,看得璇沐浑身不自在,心里直发毛。
“沐沐,”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找了你很久。”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扫过,仿佛在确认什么,最终定格在她那双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眼睛上,“没想到……你竟然是青丘狐族。”
璇沐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当初用月华之力伪装,隐瞒身份接近他的事。
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耳垂,带着点歉然道:“对不起啊,萧大哥,我……我忘了告诉你了。当时想着你是玄门中人,是镇妖盟盟主,而且……而且你对我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没敢告诉你实话,怕你知道后,更加厌烦我。”
“我并不在意你的身份。”萧白俞打断她的话,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加深邃,“我在意的,是你这个人。”
璇沐被他这话砸得呆愣了一瞬。
不是吧?
他这语气,这眼神……怎么听着、看着,像是喜欢上她了?
可她现在已经有了叶文拓啊!
虽然叶家那边有点麻烦,但文拓对她是一片真心。
不行,得装傻。
她迅速调整表情,扯出一个略显生硬的笑容,试图把话题带偏:“这样啊……那看来萧大哥确实是一位好盟主,心胸宽广。我在玄城山的时候就听说了,您赏罚分明,善恶有道,是位真正的君子,不会因为种族之别就心存偏见。”
萧白俞看着她那明显想要蒙混过关的表情,直接被气笑了。
“沐沐,”他上前一步,逼近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别打岔。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我追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听你赞扬我是个君子的。”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我喜欢你。想娶你为妻。”
轰——!
虽然有所预感,但亲耳听到这位向来冷静自持的镇妖盟盟主说出如此直白的话,璇沐还是被震得外焦里嫩。
她脸上的笑容彻底维持不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无语。
她定了定神,眼神恢复镇静,迎上萧白俞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坚定:“萧大哥,当初在玄城山那几个月,我百般纠缠,你始终冷淡以对。我以为那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后来心灰意冷,失望离去。如今,我已经开始了新的感情,文拓他……对我很好。我是不会和他分开的。你这又是何必呢?”
萧白俞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悲伤和懊悔:“是,是我当初没看清楚自己的内心,所以和你错过了。我现在就是在弥补这个错误。”
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属于盟主的锐利和审视:“而且,你怎么知道那个叶文拓就是真心的?他一个凡人,能护得住你吗?能抵抗得住他家族施加的压力吗?据我所知,叶家现在,可并不赞同你们在一起。”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璇沐心底那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想的不确定。
叶文拓的犹豫和叶家的反对,确实是横在眼前的现实问题。
但她不喜欢萧白俞这种带着评判和否定的语气。
她微微扬起下巴,带着点倔强:“这就不劳萧盟主费心了。我和文拓之间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就算……就算最终真的有缘无分,走不到一起,那也是我们之间的事。现在,请你回去吧!”
萧白俞看着她倔强的神情,知道此刻再逼下去只会适得其反。
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落脚处,来日方长。
他就不信,一个普通凡人书生,能争得过他萧白俞。
“好,我走。”萧白俞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包含了太多未尽之言,“但沐沐,记住我的话。我不会放弃。”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青色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如同他来时一般突兀。
院子里恢复了宁静,只剩下阳光和微风。
但璇沐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原本只是她和叶文拓之间,夹杂着家族压力的简单感情,现在,却凭空插进了一个强势的、她曾经心动过的萧白俞。
这潭水,彻底被搅浑了。
她叹了口气,重新躺回美人榻上,却再也看不进手中的话本。
烦。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此后不过短短两日,夷城叶家,那位一向注重门风的家主,竟意外得知了一个惊天的秘密——那位引得他儿子神魂颠倒的“孤女”璇沐,并非凡人,而是青丘狐妖!
叶家瞬间炸开了锅。
捉妖!必须捉妖!
叶家主惊怒交加,立刻对叶文拓下了死命令——必须与那狐妖彻底断绝关系!
同时,叶家已暗中重金聘请了附近的道门高人与佛门法师,不日即将抵达夷城,势要收了这“蛊惑”他儿子的妖孽!
而叶文拓的母亲,更是使出了杀手锏。
她哭着扑到儿子面前,以性命相逼。
“拓儿!你若还要执迷不悟,非要跟那妖女在一起,娘……娘这就撞死在你面前!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不孝子!”
一边是家族的存续压力,一边是母亲的以死相逼,另一边,则是自己刚刚确认不久、却已情深意重的恋人。
叶文拓被架在火上烤,身心俱疲,短短几日便憔悴不堪。
他挣扎过,哀求过,甚至试图据理力争,说明璇沐从未害人,性情良善。
但在根深蒂固的“人妖殊途”观念和家族亲情的双重碾压下,他那点微弱的反抗和爱情,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最终,在巨大的压力下,他内心的天平,还是倾向了养育他二十多年的家族和血脉亲人。
他……妥协了。
这一日,他将璇沐约到了他们初识时常去的那家茶楼,还是那个临水的雅间。
窗外景色依旧,但坐在对面的叶文拓,却面色灰败,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
他不敢看璇沐的眼睛,低着头,声音干涩发颤,充满了痛苦和自我厌弃:
“璇沐……对不起。”他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我护不住你,也说服不了家人接受你……如今,还伤了你的心……对不起,我真没用……”
璇沐看着他这副悲伤欲绝、仿佛天塌下来的模样,心中并无太多意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她早就知道,这份感情建立在脆弱的沙土之上。只是没想到,崩塌得如此之快。
“没事的,”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安抚,“我知道你的心意,也理解你的难处。只能说……咱们没缘分吧。”
她越是这般善解人意,毫不责怪,叶文拓心中的愧疚和痛苦就越是汹涌。
他猛地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抓住璇沐的手,急切而绝望地低喊道:“璇沐!你快走吧!我父亲……我父亲说要找大师来收了你,离开夷城,以后都别再回来了!是我负了你……是我对不起你!”
他说完,像是再也无法面对她,猛地抽回手,几乎是踉跄着站起身,掩面冲出了雅间,仓皇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璇沐没有动,也没有去追。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落在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眼神里似乎盛满了化不开的悲伤,为这段短暂却也曾温馨的感情画上了句点。
然而,当叶文拓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人流中后,她脸上那层淡淡的悲伤如同潮水般褪去。
她无语地、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呵。”
什么对不起,什么负了你。
说到底,不过是家人更重要罢了。
她璇沐,在他叶文拓心中,终究是可以被舍弃、被妥协的存在。
统共也就认识了几个月,能有多深厚的感情?
无非是荷尔蒙作用下的短暂迷恋,碰上了现实这块坚硬的石头,便不堪一击地碎了。
她之前那点“试试看”的心态,此刻被现实冲刷得干干净净。
什么情深似海,什么非卿不娶。
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可惜,她这回连套路都懒得用了。
也好。
省得再浪费时间。
璇沐端起桌上已经微凉的茶,一饮而尽。
茶水苦涩,却让她的大脑格外清醒。
叶文拓这条线,彻底失败。
她也该收拾收拾心情,考虑下一步了。
是继续在人间游荡,寻找新的“恋爱体验”,还是干脆回归青丘,或者……去会会那个阴魂不散的萧白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