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胤礽此时还维持着刚才那副架势,胸口一起一伏,那双通红的凤眼,死盯着龙椅上的康熙,里头那点绝望混着没散干净的疯劲儿。
大阿哥胤禔俩拳头攥得死紧,青筋直蹦,脸黑得跟锅底灰似的,瞅着康熙那眼神,活像被人背后捅了刀子,很不服气。
其他那些皇子,有缩着脖子装鹌鹑的,有眼珠子乱转的,没一个敢喘口大气。
满殿的大臣们,恨不得当场变成石头墩子,连吸气儿都憋着。
康熙老爷子坐在龙椅上,脸皮绷得铁青,胸口那口闷气堵得他嗓子眼发紧。
天幕上那“将来”的景象,儿子们那字字带血的控诉,像两把钝刀子,来回割着他这当皇帝又当爹的脸皮。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的解释和安抚在铁一般(哪怕是另一个世界的铁证)的事实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最终,他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沙哑与疲惫:
“今儿……就到这儿吧。太子,老大……你们……都回去醒醒脑子。那天幕讲的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信不得!散了吧!”
“退——朝——” 当值太监那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死静,可殿里那沉甸甸的阴霾,却一点儿没散。
胤礽深深剜了康熙一眼,那眼神儿复杂得拧成了麻花,最后全冻成了冰碴子。
他猛地一甩袖子,扭头就走,那背影带着一丝决绝,跟要跟谁拼命似的。
胤禔也跟着重重哼了一声,憋着一肚子火气和后怕,紧跟着出去了。
其他皇子大臣如蒙大赦,赶紧弓着腰往外溜,脚底下抹了油,生怕沾上这皇家风波的边儿。
打那以后,京城的气氛就透着股邪性。
天幕是黑了,可它捅出来的事儿,在每个人心里头跟发了酵的面团似的,越胀越大。
街边儿巷口,茶馆酒肆,人们嚼舌根子的,全是那个美得不像话的瓜尔佳侧福晋、那个聪明绝顶的小阿哥弘曦,还有……那叫人脊梁骨发凉的废太子和圈禁到死的大阿哥。
大伙儿瞅紫禁城的眼神儿,都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琢磨和敬畏。
紫禁城里头,风暴眼是暂时消停了,可暗流却依旧汹涌。、
毓庆宫大门紧闭,里头闷得喘不上气,胤礽把自己锁在书房,稀里哗啦砸碎了一套又一套值钱的瓶瓶罐罐的声音,顺着墙缝儿往外钻。
直郡王府也是愁云惨雾,胤禔整天阴着个脸,空气绷得能弹棉花。
康熙干脆称病不朝,一连几天待在乾清宫暖阁里,无人知晓这位帝王心中翻腾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是震怒于天幕的揭露?是反思自己对儿子们的刻薄?还是……在重新审视那个他从未真正重视过的四儿子?
几天后,天幕“唰”地又亮了!
整个京城跟开了锅似的,瞬间炸了!
无数人或涌上街头,或打开窗户,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戏。
连紫禁城里头也紧张到了极点。
康熙强撑着“病体”,又把所有成年的皇子、还有那帮重臣都叫到了乾清宫大殿。
他得亲自坐镇,看看这破天幕还要折腾出啥幺蛾子!
熊猫依依那张标志性的圆脸又杵在天幕正中间,还是那身喜庆的小马褂瓜皮帽,声音脆生生的,跟没事人似的:
“哈喽!大清的老少爷们儿,依依又回来啦!上回书说到平行世界废太子那场风波,够劲儿吧?那废太子之后,谁成了最后的大赢家呢?没错!就是我们英明神武的四爷——雍亲王胤禛,还有那个开创了‘元徽盛世’的神仙太子——弘曦!”
画面一转,先出现的是平行世界康熙晚年的场景。
龙榻之上,康熙帝形容枯槁,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跪在榻前的几位成年皇子。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胤禛身上。
天幕清晰地捕捉到了康熙眼中那份复杂的情绪:有审视,有考量,最终沉淀为一种沉重的托付。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向胤禛。
虽然没有声音,但那口型和眼神,分明是传位的旨意!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圣祖仁皇帝驾崩于畅春园。遵大行皇帝遗诏,皇四子雍亲王胤禛,克承大统,继皇帝位,改元雍正!”依依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宣告历史的庄重。
“轰——!”
乾清宫大殿内,如同被投入了第二颗炸雷!比上一次更加猛烈!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四贝勒胤禛身上!
震惊、难以置信、嫉妒、恐惧、审视……各种复杂的情绪如同实质的浪潮,几乎要将胤禛淹没。
胤禛本人,身体猛地一僵!
纵然他心志坚毅如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此刻也难掩内心的滔天巨浪!
那个位置……那个他内心深处或许也曾隐秘渴望、却又深知自己并非汗阿玛首选的位置……
在平行世界,竟然真的落在了“他”的头上?
他看着天幕上那个跪接遗诏、神色沉肃悲恸的“自己”,一种极其荒诞又无比真实的感觉攫住了他。
那个“胤禛”登基了!成了皇帝!
“哈!老四?!”
九阿哥胤禟第一个跳了起来,指着天幕,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嫉妒而变了调,
“竟然真是你?真是你登了基?!” 他看向胤禛的眼神,充满了赤裸裸的敌意和难以置信。
八阿哥胤禩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那温润如玉的面具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他死死盯着天幕,又猛地转向胤禛,眼神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有被愚弄的愤怒,有落选的失落,更有一种被命运戏耍的冰冷寒意。
他苦心经营多年,贤名满天下,竟……竟输给了这个冷面寡言的四哥?
十阿哥胤?张大了嘴,看看天幕,又看看身边的胤禛,完全懵了。
十三阿哥胤祥则是又惊又喜,看向四哥的目光充满了激动和崇拜。
十四阿哥胤禵脸色铁青,拳头紧握,眼中满是不服与愤懑。
三阿哥胤祉、五阿哥胤祺等人,亦是神色复杂,震惊莫名。
龙椅上的康熙,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着天幕上自己“临终托付”给胤禛的画面,看着那个自己选定的继承人……竟真的是老四。
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涌上心头。
是欣慰?是意外?还是……一丝被命运看穿的狼狈?
他下意识地看向下方那个依旧站得笔直、面无表情的四儿子,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带着重新评估的审视目光,打量着他。
胤禛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洗礼,他强迫自己挺直脊背,面沉如水,将所有的震惊、茫然、甚至一丝隐秘的悸动,都死死压在心底。
他只是微微抬着头,目光专注地看着天幕,仿佛那上面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与他无关。
天幕的画面继续推进。新帝登基,朝堂肃杀。
雍正皇帝雷厉风行地开始了他那着名的铁腕统治。
清查亏空、摊丁入亩、火耗归公、设立军机处……一项项新政如同狂风骤雨,席卷朝野。
画面中,雍正端坐于养心殿的御案后,批阅奏折至深夜,烛光映照着他冷峻而疲惫的侧脸;
他召见大臣,言语犀利,目光如刀,让那些习惯了康熙晚年宽仁的老臣们战战兢兢;
更有他亲自下旨,将结党营私、对新政阳奉阴违的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削爵、圈禁。
天幕处理得较为隐晦,没有展示具体刑罚,但那冰冷的圣旨文字和胤禩、胤禟瞬间灰败绝望的神情,足以让所有人心胆俱寒!
“啊!”正史世界的九阿哥胤禟看到天幕上自己被圈禁、他指着天幕,手指颤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恐惧气音。
八阿哥胤禩虽然还强撑着站立,但身体也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看着天幕上那个被削爵圈禁、形容枯槁的“自己”,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直窜头顶!
他引以为傲的贤名、他苦心经营的八爷党、他汲汲营营的一切……在那个“四哥”的雷霆手段下,竟如此不堪一击,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他猛地看向殿内依旧面无表情的胤禛,那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惧和……一丝隐藏极深的怨毒。
十阿哥胤?也吓傻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看向胤禛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可怕的煞星。
十四阿哥胤禵更是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中除了愤怒,也第一次有了忌惮。
整个大殿,弥漫开一股浓重的恐惧气息。那些依附八爷党的朝臣,更是面无人色,冷汗浸透了朝服的后背。
康熙帝看着众臣受惊的模样,又看看下方被吓得瘫软的胤禟、脸色惨白的胤禩,以及那个置身风暴中心却依旧冷硬如冰的胤禛,只觉得头痛欲裂。
这该死的天幕,不仅预言了废太子,揭露了他可能的选择,更提前引爆了儿子们之间最深的恐惧和敌意!
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厉声喝道:“肃静!都给朕安静!那是平行世界!非是现实!胤禛!”
康熙的目光如电,射向胤禛:“你来说!你待如何?!”
胤禛深吸一口气,顶着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沉重压力,向前一步,撩袍跪下。
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沉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冷硬:
“汗阿玛明鉴!天幕所言,乃异世之事,荒诞不经,岂可当真?儿臣行事,只遵本心,只循国法!结党营私,动摇国本,危害社稷者,无论身份亲疏,皆为国贼!若真有此等乱臣贼子,儿臣身为皇子,必当挺身而出,为君父分忧,为社稷除害!此心昭昭,天地可鉴!至于兄弟情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恐惧的胤禟和脸色煞白的胤禩,声音更冷了几分,“若兄弟同心,共扶社稷,儿臣自当敬之爱之!若其心叵测,祸乱朝纲,则……国法无情,儿臣亦不敢徇私!”
一番话,掷地有声,冰冷无情,却又堂堂正正,无懈可击。
他没有否认天幕上那个“雍正”的所作所为,甚至隐隐透露出赞同之意!
他将“国法”与“社稷”置于“兄弟情分”之上,展现了一个冷硬无情、却又绝对忠诚于皇权和国家的皇子形象。
这番话,让康熙帝心头一震,看向胤禛的目光更加复杂深邃。
让胤禩、胤禟等人感到了彻骨的寒意。也让一些原本轻视胤禛的大臣,心中升起了强烈的忌惮。
天幕似乎并未被这殿内的剑拔弩张影响,画面再次切换,风格为之一变。
硝烟散去,朝堂的肃杀被一种深沉而内敛的明君气象取代。
养心殿西暖阁,灯烛明亮。已经成为雍正皇帝的胤禛,不再是处理朝政时的冷峻模样。他端坐于炕上,眉宇间虽依旧带着帝王的威严,眼神却透着温和与期许。
他的对面,坐着一位约莫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年。那少年身着杏黄常服,已显露出龙章凤姿,眉目清朗,眼神沉静而灵动,正是皇四子弘曦!
父子二人中间隔着一张紫檀炕桌,上面摊开着一幅巨大的、绘制着山川河流、海洋岛屿的图卷——正是那幅曾震撼过雍正本人的世界地图!胤禛修长的手指,正点在地图上的某个位置,低声讲解着什么。弘曦听得极其专注,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不时提出自己的疑问,条理清晰,见解竟远超其年龄。
胤禛耐心地解答着,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许与骄傲。父子间的气氛,融洽而充满智性的交流,那份深厚的舐犊之情与对帝国未来的共同期许,透过天幕,温暖地传递出来。
“这就是平行世界的皇太子弘曦啦!”依依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赞叹,
“从小就被雍正帝带在身边悉心教导,接触最核心的军国大事,眼界开阔,格局宏大!他不仅是雍正帝最看重的继承人,更是未来‘元徽盛世’的开创者哦!”
紧接着,画面又展现了弘曦在格物院的身影。
他那挺拔的身影穿梭在巨大的蒸汽机模型和复杂的航海仪器之间,与那些头发花白或穿着工匠服饰的大人们交流,神态认真,毫无皇子骄矜之气。
他甚至能拿起图纸,指出某处结构设计的不足,引来工匠们惊异而佩服的目光。
“看到没?弘曦太子可是个全才!不仅精通帝王之术,对格物致知的新学也充满兴趣,这可是未来强国的根基啊!”依依的语气充满推崇。
乾清宫大殿内,众人看着天幕上那对非凡的父子,看着那个小小年纪便展现出惊人天赋与格局的弘曦太子,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羡慕!无比的羡慕!几乎所有的皇子,目光都死死盯在弘曦身上。
他们看到了胤禛对弘曦那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栽培,看到了弘曦所接触到的、远超他们想象的广阔世界和核心权力!
这才是真正的储君培养!
相比之下,他们过去所学的那些经史子集、骑射功夫,显得如此狭隘!
尤其是太子胤礽,看着天幕上那个被父亲倾心教导的“弘曦”,再想想自己如履薄冰、动辄得咎的处境,心中那巨大的落差感几乎将他吞噬,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苦涩与不甘。
康熙帝的内心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看着天幕上胤禛教导弘曦看世界地图的场景,看着弘曦在格物院的从容,一股强烈的震撼与……迟来的明悟冲击着他。
原来,帝王之道,不仅仅是平衡权术、驾驭群臣,更要胸怀寰宇,洞悉未来!
原来,培养继承人,不是将他束之高阁,捧杀于众矢之的,而是要让他真正了解这个世界的运行法则,接触最前沿的力量!
他下意识地看向下方那个依旧跪得笔直的四儿子,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或许,这个他从未真正理解的儿子,身上隐藏着他所忽视的、足以改变大清未来的特质和格局!
而那个弘曦……康熙的目光再次投向天幕上那个聪慧沉静的小小身影,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羡慕平行世界的胤禛?还是……遗憾于自己未能培养出这样的继承人?
天幕的画面还在继续,依依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
“……雍正十三年八月,已经58岁铁血帝王禅位给了太子,退居太上皇。给大清开了一个先河,皇帝年老时禅位年富力壮的太子,这让大清的皇位交接的很顺利和保证了朝堂的安稳。皇太子弘曦奉诏即皇帝位,改元元徽!开启了更为辉煌的‘元徽盛世’!关于这位传奇太子的故事,我们下期再讲!别忘了关注依依哦!”
画面最终定格在年轻的元徽帝弘曦身着龙袍,于太和殿登基的庄严一幕,随后渐渐暗去。
天幕又一次暗了。
但这一次,乾清宫大殿内却久久无人出声。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还在回荡着平行世界那惊心动魄的权力更迭,回荡着雍正皇帝的冷酷与铁腕,回荡着弘曦太子的聪慧与不凡,更回荡着废太子与大阿哥的悲惨结局、八爷党的凄惨下场……
康熙帝疲惫地靠在龙椅上,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儿子们:
胤礽眼中的绝望与不甘,胤禔的怨愤与后怕,胤禩的煞白与惊惧,胤禟的瘫软与恐惧,胤禵的忌惮与不服,还有胤禛那依旧冰冷却似乎蕴藏着无限可能的沉静……
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这方天幕,如同一面来自未来的魔镜,照见了所有隐秘的欲望、残酷的结局,也照见了……另一种道路的可能。
他缓缓闭上眼睛,心中一片纷乱。
那个平行世界的预言,是警钟,还是……可以改变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