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的逃跑尝试后,苏晚沉寂了几天。
那扇被她用床单拧成的绳索勒出划痕的窗户,像一道无声的伤疤,横亘在她和卢卡之间。她不再激烈反抗,也不再试图与卢卡交流,只是沉默地接受着一切。食物送进来,她就吃;衣物备好,她就换。她像一只收起了所有利爪和尖牙的猫,安静地蜷缩在自己的角落,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囚禁她的“笼子”,以及笼子的主人。
卢卡似乎对她的“顺从”颇为满意。他依旧每天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工作,依旧会在晚餐时坐在她对面,用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绿色眼眸凝视她。他知道这平静之下必然暗流涌动,但他享受这种掌控的感觉——仿佛一个猎人,看着自己的猎物在陷阱中逐渐放弃挣扎,最终认命。
然而,他低估了苏晚。她的沉默并非屈服,而是在积蓄力量,在等待下一次机会。她分析着别墅的安保系统,记录着守卫换岗的规律,甚至通过管家和女佣的只言片语,拼凑着卢卡那个庞大而神秘的家族网络。她像一个最谨慎的棋手,在棋盘上落子无声,却已在心中布下了千军万马。
一周后,卢卡宣布带她去罗马。
“家族有些事务需要处理,顺便让你散散心。”他语气平淡,仿佛他们真的只是一对普通的情侣,正计划着一场甜蜜的旅行。
苏晚抬起头,第一次在沉默了几天后正眼看他。她的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我不去。”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
卢卡放下手中的银质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他没有生气,只是慢条斯理地说:“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苏晚。这是通知。”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或者,你希望我把你像行李一样打包空运过去?”
苏晚闭上嘴,不再争辩。她知道,任何反抗在此刻都是徒劳的。她需要的是离开这座孤立的别墅,去一个人多眼杂、充满变数的地方。罗马,这个名字本身就充满了诱惑和危险。那里有她曾在画册中憧憬过的艺术殿堂,也可能是她逃离地狱的唯一出口。
乘坐私人飞机前往罗马的途中,苏晚一直望着舷窗外。飞机平稳地穿梭在云层之上,下方是无垠的蔚蓝。她的思绪却远比这天空复杂。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自己原本平静的生活,想起了那个雨夜,一切被彻底颠覆。悲伤像潮水般涌上,又被她强行压下。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
当飞机穿越云层,开始缓缓下降时,她被窗外的景色攫住了心神。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如同神只的恩赐,慷慨地洒在古老的“永恒之城”上。台伯河像一条银色的缎带,温柔地蜿蜒穿过城市的心脏。那些见证了千年历史的遗迹——雄伟的斗兽场、庄严的万神殿、以及无数教堂的圆顶——在暮色中呈现出一种恢弘而温柔的轮廓。
一种与当前处境截然相反的、近乎荒谬的欢快感,像气泡一样从心底冒了出来。这是罗马,她曾在画册和梦想中憧憬过无数次的艺术之都。即使身陷囹圄,这片土地本身的美,依然拥有撼动人心的力量。她深吸一口气,将这份短暂的、属于自由的悸动悄悄埋藏。
她告诉自己,这里是牢笼的一部分,也是她唯一的机会。
卢卡在罗马市中心一家极尽奢华的酒店顶楼包下了整个套房。房间大得惊人,装修是古典与现代的完美结合,落地窗外就是整个罗马的璀璨夜景。然而,对于苏晚来说,这不过是一个更大、更华丽的牢笼。
入住后,卢卡便带她参加了一个在郊外私人别墅举行的晚宴。这场晚宴看似是上流社会的寻常社交,实则是卢卡家族势力网络的一次内部展示。宾客非富即贵,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得体的微笑,眼神深处却藏着审视与算计。
苏晚穿着卢卡为她准备的昂贵礼服,那是一条月白色的长裙,裙摆上点缀着细碎的钻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她像一个精致的木偶,貌合神离地挽着卢卡的手臂,周旋于各色人物之间。她能感受到许多投向她的目光——好奇的、探究的、以及来自一些英俊男士不加掩饰的欣赏。
他们都知道她是卢卡·科斯塔带来的女人,但没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在他们眼中,她或许只是科斯塔家族教父豢养的又一只美丽的金丝雀。
苏晚不动声色地应付着,将所有信息都记在心里。她听到了关于航运线路的讨论,听到了对某个政客的暗中支持,也听到了他们对卢卡的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一个念头,一个危险而叛逆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生。
既然无法直接逃脱,既然他喜欢向世人炫耀他的“所有物”,那她就毁掉这件“物品”的价值。她要让他知道,他拥有的,不过是一具躯壳。她要激怒他,挑战他的权威,让他厌弃自己,最好能让他觉得带着她是一种耻辱!
这个计划大胆而疯狂,但苏晚别无选择。
于是,在晚宴的庭院里,当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银行家主动与她攀谈时,苏晚一改之前的冷淡。她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了一个明媚而疏离的笑容,那笑容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庭院。她用流利的意大利语与他交谈,从古典音乐聊到现代艺术,甚至故意凑近了一些,让对方能闻到她发间若有若无的白茶香水味。
她用眼角的余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卢卡的反应。他正与一位白发老者交谈,但握着水晶酒杯的手指却微微收紧,指节泛白。那墨绿色的眼眸,像瞬间结冰的湖面,冷冷地扫过她和那个银行家,带着一丝警告和即将爆发的怒意。
初步的挑衅,似乎奏效了。
晚宴结束后,卢卡的脸色一直阴沉着。他全程没有再和苏晚说一句话,只是用那股低气压将她笼罩。在返回酒店的路上,他们的车经过了着名的特莱维喷泉(许愿池)。夜晚的喷泉在灯光下闪烁着梦幻的光芒,周围依旧人声鼎沸,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正虔诚地背对着喷泉,将硬币投入池中,许下重返罗马的愿望。
一种疯狂的冲动,毫无预兆地支配了苏晚。
就在车子即将驶过喷泉时,她突然对司机喊道:“停车!”
司机下意识地踩了刹车,回头看向后座的卢卡。卢卡的脸色更沉了。“继续开。”
但苏晚已经打开了车门。在卢卡惊愕的目光中,她快步走到喷泉边,然后——在卢卡几乎要喷出火的注视下,她提着裙摆,无视“禁止入内”的警示牌,一步步踏进了清澈的池水中!
冰凉的泉水瞬间浸湿了她的裙摆和小腿,引起周围一片惊呼和相机闪光灯的闪烁。她却像是毫无察觉,甚至用手掬起一捧水,任由它从指缝滑落,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天真又极具诱惑的笑容,目光挑衅地看向岸上面沉如水的卢卡。
她在向他示威,在向全世界宣告她的不屈。她宁愿自己狼狈不堪,也不愿成为他手中一件完美无瑕的藏品。
“苏晚!”
卢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般的怒意。他几步上前,无视周围所有的目光和议论,直接踏入水中,一把将湿漉漉的她打横抱起!
“放开我!”苏晚挣扎着,水花四溅。
卢卡毫不理会,抱着她,像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战利品,又像禁锢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他在无数惊愕、好奇、甚至兴奋的目光注视下,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喷泉,径直返回酒店。
回到酒店的总统套房,气氛降到了冰点。
卢卡将她扔在客厅宽大的羊毛地毯上,自己则走到吧台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冰块在杯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却丝毫无法缓解房间里凝重的空气。他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她,浑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
“去洗干净。”他命令道,声音冷得像冰。
苏晚从地毯上坐起来,湿漉漉的裙子紧贴着身体,勾勒出她纤细的曲线。她知道自己彻底激怒了他,内心深处有些许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成功”的快意。她依言站起身,赤着脚,一言不发地走向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她的身体,也让她混乱的大脑冷静了一些。她看着镜子里那个面色苍白、眼神倔强的自己,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计划。激怒卢卡,真的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吗?她看到的,只是他暴怒的表面,而他平静下来之后,会用怎样的方式来“惩罚”她?
她不敢深想。
当她裹着浴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时,发现卢卡正坐在卧室中央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几条柔软的丝绸领带——那是他之前换下的。他看着她,眼神幽暗,欲望和怒火在其中交织,像一片即将爆发的火山。
“过来。”他说。
苏晚心中警铃大作,本能地停在原地不动。“不。”
卢卡失去了耐心。他站起身,大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向那张巨大的kingsize大床。苏晚拼命挣扎,用尽力气踢打,但男女之间悬殊的力量在此刻显露无疑。卢卡轻易地用膝盖压制住她,动作迅速而粗暴,用那几条领带,将她的手腕和脚踝分别绑在了床柱上!
丝绸领带柔软却牢固,像最温柔的枷锁,让她无法挣脱。
“放开我!卢卡·科斯塔,你这个疯子!”苏晚徒劳地扭动着,眼中满是屈辱和愤怒。
卢卡俯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墨绿色的眼眸紧紧锁住她,呼吸因为刚才的搏斗而有些急促。“我给了你耐心,给了你奢华,你却用挑衅和勾引别的男人来回报我?”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我的月光,你是不是忘了,谁才是你的主人?”
苏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迎视着他的目光,语气带着一丝讥讽:“主人?卢卡,像你这样的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模特、明星、名媛……她们会对你言听计从,会崇拜你,会把你当成神。何必对我这个不情不愿、一再惹你生气的人浪费时间?这有损你教父的威严,不是吗?”
这句话,像一根最锋利的针,精准地刺中了卢卡某根最敏感的神经。
他要的不是简单的肉体关系,更不是那些谄媚的、没有灵魂的女人。他想要的是她,是这个独一无二的苏晚,是她的灵魂,她的思想,她的爱。而苏晚的话,像是在无情地嘲笑他,嘲笑他连一个女人的心都得不到,只能用这种野蛮的、强迫的手段来证明自己的占有。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度危险,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猛地直起身,盯着床上被束缚、眼神却依旧不屈的苏晚,胸口剧烈起伏。
房间里陷入了死寂的对峙。
突然,卢卡冷笑一声,那笑容冰冷而扭曲。他转身走到门口,按下了服务铃。
几分钟后,套房的门被敲响。卢卡走过去开门,低声对外面说了几句。很快,一个穿着性感红色连衣裙、身材火辣、容貌艳丽的年轻女郎扭着腰肢走了进来。她看到床上被绑着的苏晚,明显愣了一下,但随即对卢卡露出了妩媚而熟练的笑容。
“boss。”女郎的声音甜腻。
卢卡没有看她,而是径直走到床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目光却如同实质般钉在苏晚脸上。他对那个女郎抬了抬下巴,语气淡漠得像在谈论天气:“过来。”
女郎立刻会意,顺从地走到他身边,为他解开了领带,又开始为他按摩太阳穴和肩膀。她的动作专业而充满暗示,身体有意无意地蹭着卢卡的手臂。
苏晚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卢卡,他竟然……竟然当着她的面,让另一个女人如此亲近他!
羞辱、愤怒、嫉妒……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这直白的挑衅所激起的生理反应,像潮水般涌向她!她想闭上眼,转过头,但卢卡那冰冷而带着报复快意的目光牢牢锁着她,仿佛在强迫她观看这场为她量身定制的“惩罚”。
苏晚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潮,身体被束缚着,感官却因这极致的羞辱和紧张而变得异常敏锐。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疯狂奔流。她痛恨这样的自己,更痛恨那个用这种方式羞辱她、却又该死的充满压迫性魅力的男人!
不知过了多久,卢卡挥了挥手,示意那个女郎离开。
女郎识趣地站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裙子,对着卢卡抛了个媚眼,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卢卡整理好自己的衣领,再次走到床边。他看着脸色潮红、眼神混乱、羞愤交加的苏晚,伸出手,一一解开了束缚她的领带。
他的动作不带一丝情欲,只有冰冷的疏离。
重获自由的苏晚,立刻蜷缩起来,拉过被子紧紧盖住自己,身体因为愤怒和屈辱而微微发抖。
“现在,你明白了?”卢卡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低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更深沉的暗哑,“我可以得到任何女人,轻而易举。但你,苏晚,我要的不是这个。”他看着她,眼神复杂得让她看不懂,“或者说,不止是这个。”
说完,他竟转身,径直离开了卧室,并替她关上了门。
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苏晚一个人,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香水味。他没有强行占有她,却用另一种方式,在她心里刻下了更深的烙印。他让她清晰地看到了他偏执背后,那令人恐惧的掌控欲和……一丝她无法理解的复杂。
这一次,她似乎“赢”了,保住了身体的最后防线,却仿佛输掉了更多。这场对抗,变得更加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