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网的万道和声刚唱到酣处,感核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颤音。感应图上,几处早已被戾虫冲开的死结竟又开始缠结,银虫们刚补好的银线莫名其妙地松脱,连化虫融好的气都泛起层旧纹——像有人把昨日的乱局又搬了回来,看得战道仙君直挠头:“邪门了!这网咋还犯老毛病?”
楚砚的木剑往重缠的死结处探,光丝触到结的刹那,突然映出段模糊的影:那是初次织网时,情织界的丝花在这里缠错了纹路,当时没彻底理顺,如今竟借着新道则的气又冒了出来,“是旧痕。”他望着影里的错纹,“网记不住以前的错,才会重蹈覆辙。”
林薇的界域镜追着松脱的银线照,镜中浮出些细碎的光粒,粒上刻着银虫最初织线的手法——那时银虫还没找到总脉,线织得松松垮垮,此刻这些旧手法竟顺着新银线的气渗了出来,“它们忘了后来学的巧劲!”镜光里映出银虫们困惑的纹路,“像把新本事和老毛病混在了一起。”
“是‘忆’道则乱了。”守墟人用光杖敲了敲感核旁的虚空,杖尖荡开层淡金色的雾,雾里飘着无数半透明的“忆虫”。它们比感虫更小,身体像片展开的叶,叶上刻满密密麻麻的纹,纹里藏着光网过往的碎片:有戾虫初次撞错脉的拙态,有青虫凝珠时的疏漏,有化虫融气时的偏差……只是这些碎片东拼西凑,乱得像被撕碎的账册。
“是‘忆界’的残脉。”沈惊鸿望着忆虫叶纹里的旧影,混沌水轻轻泼过去,水漫过的地方,碎片竟暂时拼出段完整的影:那是银虫找到总脉的瞬间,所有银线突然齐整的画面,“忆界的道则是‘记存传续’,能把过往的经验刻成‘纹’,让后来者少走弯路,界域崩解时,它们把‘记’变成了‘缠’,才成了这堆乱纹的账。”
最老的一只忆虫突然往化枢爬,叶纹上的旧影与化虫融气的新流一碰,竟“滋”地冒起烟。烟里浮出段更清晰的影:上次化虫融错了戾界与凝界的气,导致凝核发脆,后来用混沌水调和才稳住——这影刚显完,正在融气的化虫突然停了停,调整了融气的比例,果然比上次稳了许多,“它在‘提醒’!”林薇的镜光亮得发烫,“记着以前的错,现在就绕开了!”
战道仙君突然故意往处旧死结旁劈了道虚斧,斧影刚落,忆虫们就涌过去,叶纹往虚斧路径上盖,纹里浮出上次戾虫撞这结时绕的弯路——戾虫们见状,立刻换了个角度冲撞,果然比上次快了三成撞开死结,“嘿,这忆虫是带了本‘错题集’!”他拍着斧柄笑,“知道哪步容易错,提前给标出来了!”
楚砚让木剑的光丝缠着忆虫,往光网最老的一段光丝探。那里的光丝曾断过三次,每次断的原因都不同:一次是道则冲突,一次是冲劲太猛,一次是凝核太沉。忆虫的叶纹在光丝上扫过,竟在三处断痕旁刻下不同的纹:冲突处刻着“缓接”,冲劲处刻着“软挡”,沉核处刻着“分承”,像块钉在路边的警示牌,“以前只知往前走,却忘了回头看。”他摸着纹上的光,“这些旧痕不是包袱,是路标啊。”
守墟人用光杖敲了敲忆虫聚集的地方,那里突然浮出个金色的“忆核”。核里浮着无数光片,每片都藏着段光网的过往:从初织网时的生涩,到银虫找总脉的欣喜,到戾虫撞开首道死结的振奋……所有碎片围着核缓缓转动,像本摊开的书,“忆界的‘记存’本有个‘藏真核’,能把重要的经验存起来,把无关的碎影筛出去,既不记乱,也不忘本——它们只是把核摔散了,才成了乱账。”
忆虫们像是得了指令,纷纷往忆核处飞。最亮的一只忆虫抖落叶上的杂纹,纹落在核上,竟拼出了忆界的全貌:那是个由无数记忆光片组成的金球,球心的藏真核能自动分拣影纹,重要的刻成深纹代代传,琐碎的化作轻烟慢慢散,既记得牢,又不赘余。
“这下网才算有了‘记性’。”沈惊鸿往忆核处滴了滴混沌水,水顺着核纹漫开,在光网表面画出张“传续图”:哪里该记着道则的脾性,哪里该存着应对危机的法子,哪里该留着新道则接入的旧经验,图上标的清清楚楚。忆虫们顺着水纹飞,叶纹在图上刻出金色的边,把过往的“实”凝成了未来的“鉴”,“以前是走一步看一步,现在能踩着旧脚印走新路了。”
林薇的界域镜凑近忆核,镜中映出忆虫们正把新发生的事刻成纹:戾虫新撞开的死结角度、青虫新凝的核密度、化虫新融的气比例……这些新纹刚刻好,就顺着传续图往光网各处漫,银虫织线时会参考旧纹的松紧,灰虫清淤时会对照旧纹的深浅,连感虫感应外界时,都带着过往道则的应对经验,“它们在‘写日记’!”镜光里映出她眼底的亮,“网自己就能记着自己的故事了!”
战道仙君突然对着忆核喊了声:“老子上次劈歪的那道斧痕在哪?”忆核立刻转出片光片,映出斧痕的位置,旁边还刻着行小字:“此处道则偏脆,斧劲需减三成”。他照着字里的提示再劈,果然又准又稳,“这记性比账房先生还好!”
楚砚望着忆核与源珠的连线,两核之间突然浮出道金流。流里既有忆核存的旧经验,又有源珠融的新道则,旧经验帮新道则避坑,新道则给旧经验添彩——比如化虫融新道则时,忆核会调出过往融类似道则的记录,化虫照着微调,融得又快又好;戾虫撞新死结时,忆核会标出旧结的相似处,戾虫换个角度就省了一半力,“原来‘忆’是网的‘根须’。”他望着金流,“新脉长得再远,也连着旧根,才不会飘。”
守墟人用光杖点了点源珠、忆核、化枢、凝核、冲源、感核、滤点、总脉这八处核心,八处突然同时亮起,射出的光在光网中心织出个八色的“道轮”。轮转动时,总脉引新道则,滤点清路,感核探势,冲源破障,凝核存气,化枢融流,忆核传经验,源珠汇万道,环环相扣,像台精密的仪器,“万道归墟,归的是‘序’。有通有清,有应有关,有冲有凝,有化有忆,才成‘序’——这序不是死的规矩,是活的传承。”
八色虫(银、灰、感、戾、青、化、忆)围着道轮飞舞,银线定序,灰线守净,感丝识变,戾虫拓路,青虫筑基,化虫调合,忆虫传续,八道则在轮上织出朵八瓣花,花瓣上的纹既刻着过往的痕,又流着新生的气,看得念池里的虚影们都探出了头,像在羡慕这生生不息的序。
风穿过道轮,带着八色虫的声息:银线的“嗡嗡”、灰线的“沙沙”、感丝的“嘤嘤”、戾虫的“咚咚”、青虫的“咕嘟”、化虫的“黏黏”、忆虫的“沙沙”(刻纹声),混在一起竟成了段“传续调”。调往万道墟深处荡去,荡过那些还未归墟的界域残脉,荡过那些在虚空中漂泊的道则气,像在说“来这里,我们记着你的故事,也陪你写新的故事”。
楚砚五人并肩坐在道轮旁,望着那些被传续调引来看热闹的新道则残影,谁都没说话。他们知道,这张网终于有了“根”与“魂”——既有络脉通络的“骨”,消纳清淤的“肠”,感应应变的“神”,破障冲道的“力”,凝核存气的“体”,转枢融流的“血”,记存传续的“忆”,更有万道源汇的“心”。
远方,光网顶端的金光缝隙外,又有新的道则气顺着传续调飘来,气里带着模糊的影,像藏着无数待说的故事。忆虫们立刻往缝隙处飞,叶纹张开,准备记下这些新故事的第一笔。
新的传承,正在光与忆的交界,悄悄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