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布兰德,强行动用“焚世之焰”符文重创刘枫后,自身也濒临崩溃。
他化作一道微弱的火光,在恕瑞玛的无尽沙海上空踉跄飞遁,速度虽快,却早已失了方向。
一连数日,他如同无头苍蝇般逃窜,胸膛被终局锋刃撕裂的伤口处,奥恩神器的“终结”之力与“焚世之焰”的反噬之力交织肆虐,阻止着任何形式的愈合,痛苦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他的灵魂。
他一边艰难维持着飞行,一边喋喋不休地咒骂着。
“该死的刘枫!该死的窃贼!还有那老糊涂瑞兹!”
他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却充满了怨毒。
“凭什么?!凭什么把希望寄托在那种弱小的凡人身上?!符文…符文本就是至高力量的显现!拥有它们,就该统治、毁灭、重塑这个世界!而不是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说什么‘责任’!迂腐!可笑!”
他疯狂地抱怨着瑞兹的“偏心”,认为若是瑞兹早早将符文之力交由他掌控,世界早已是另一番模样,何至于让他如今落得这般凄惨田地。
就在他骂骂咧咧,精神因痛苦和怨恨而越发癫狂之际——
毫无征兆地,周遭的空间骤然凝固!
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攥紧了这片天地,空气中流动的能量、飞扬的沙砾、甚至光线都瞬间停滞。
布兰德那本就微弱摇曳的火光如同被浇入了万载玄冰之中,瞬间冻结在半空,连思维都几乎被这股无可抗拒的恐怖威压碾碎!
他艰难地,几乎是本能地转动唯一还能微微感知的“视线”。
只见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他前方的虚空之中。
蓝色的皮肤上覆盖着深奥的符文刻印,身后背负着一卷巨大的符文卷轴,浑身散发着苍凉、浩瀚、以及如同大地般深沉厚重的力量与怒意。
正是瑞兹!
他那双看透了千年岁月兴衰的眼眸,此刻不含一丝温度,只有深深的失望与冰冷的怒焰。
他感受到了“焚世之焰”被强行激发的波动,更通过某种秘术感知到了刘枫那一度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
“布…兰…德。”
瑞兹的声音低沉响起,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山岳的重量,压得布兰德那冻结的火焰之躯咯吱作响,几欲彻底碎裂。
瑞兹缓缓抬起手,对着布兰德虚虚一抓。
“呃啊!”
布兰德发出一声痛苦的精神哀嚎,他感觉到自己灵魂核心处那枚与他紧密相连的“焚世之焰”符文,竟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剥离了出来!
那枚赤红色的符文挣扎着、哀鸣着,最终化作一道流光,落入了瑞兹的掌心,温顺地躺在那布满符文的手中,不再散发一丝暴虐的气息。
“不!我的符文!还给我!瑞兹!老混蛋!你偏心!”
布兰德的精神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你宁愿把它交给一个才认识几年的小崽子,也不愿承认我才是对的!力量!唯有绝对的力量才是真理!”
瑞兹看着手中那枚曾经属于自己的学徒、如今却彻底堕落的符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但随即被无比的坚定所取代。
“力量,从来不是为了统治与毁灭,布兰德。”
瑞兹的声音冰冷如铁,“你从未理解,也拒绝理解。我曾念及旧情,留你性命,只望你能在无尽的流亡中悔悟。但你竟敢…竟敢再次动用它,险些毁掉另一个可能肩负起未来的人…”
瑞兹的另一只手隔空一抓,布兰德那被彻底禁锢的火焰身躯便不受控制地飞向他,被瑞兹如同拎着一盏残破的灯笼般提在手中。
“这枚主宰系符文基石你已不配拥有,你的疯狂与贪婪,已无可救药。这世间,不能再任由你觊觎符文,哪怕是副系符文基石,你也不配拥有,以免散播灾祸。”
瑞兹提着布兰德,转身一步迈出,空间在他面前扭曲,身影瞬间消失在恕瑞玛的天空中,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在布兰德绝望的精神海中回荡:
“德玛西亚的禁魔石林,将是你的永恒牢笼。在那无魔之地,与冰冷的石头为伴,承受无尽岁月的孤寂与禁锢,好好反省你的罪孽吧!”
话音落下,两人已彻底消失。
只留下恕瑞玛的沙风,依旧吹拂着,仿佛从未有人在此停留。
而一场关于堕落法师的永恒囚禁,即将在德玛西亚那片沉默的石林中悄然上演。
两周时间,在恕瑞玛边境这个简陋却干净的小旅馆房间里,仿佛被无限拉长。
刘枫从深度昏迷中苏醒,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卡莎那双带着疲惫却写满关切的紫色眼眸。
随即,脑海中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和内瑟斯分身离去前留下的信息碎片,让他瞬间明白了自己能从“焚世之焰”下捡回这条命,全靠眼前这个女孩以何等惨烈的代价换来的。
经脉重塑、肉体再生的痛苦余韵还未完全散去,但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悄然在他心底滋生。
他看着卡莎笨拙却认真地替他换药、擦拭额角的虚汗、将清水一点点喂到他嘴边,那份毫不掩饰的关切与守护,像沙漠中的甘泉,无声地浸润着他千疮百孔的身体和一度冰冷的心。
他心生感激,更生出几分难以言喻的好感。
卡莎的坚韧、纯粹、以及那掩藏在虚空肤甲下的温柔,都有着一种独特的吸引力。
然而,每当这份悸动悄然抬头,另一张明媚热情、金发飞扬的笑脸便会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拉克丝。
德玛西亚的阳光,沉默之城的互生情愫,那份已然确定的、相互倾心的爱意,像一道无形的壁垒,横亘在他与卡莎之间。
背叛拉克丝?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窒息和强烈的负罪感。
于是,他开始变得纠结而刻意。
当卡莎如同之前一样,自然地坐在床边帮他活动恢复中的手臂时,他会下意识地肌肉绷紧,然后找借口轻轻抽回手,低声说一句。
“我自己来就好”。
当夜晚降临,卡莎因精神反噬的后遗症偶尔发出细微痛苦的梦呓时,刘枫会立刻惊醒,下意识想伸手去安抚,手指却在触及她肩膀前生生停住,最终只是默默为她掖好被角,然后背过身去,在黑暗中睁着眼直到天明。
他的话语也变得比以前更少,更克制,尽量避免任何可能引起误会的关心和接触,刻意维持着一种“战友”和“救命恩人”的清晰距离。
但卡莎似乎并未察觉这份刻意的疏离。
她的心思大部分还沉浸在对抗精神反噬的余波和照顾刘枫伤势的本能中。
虚空生存的经历让她对人际间的微妙情绪并不敏感。
她只觉得刘枫伤得很重,需要照顾,而这是她应该做的,也是她愿意做的。
她依旧会在他尝试下床踉跄时,毫不犹豫地上前用自己的肩膀撑住他。
会将他吃不下的、旅店提供的干硬面包掰碎,泡在肉汤里,仔细吹凉了再递给他。
会在夕阳透过窗棂时,安静地坐在一旁,擦拭保养着她的虚空肤甲,偶尔抬头看看他恢复的情况,目光清澈而直接,没有任何杂念。
这种纯粹而不自知的关怀,在这种朝夕相处的密闭空间里,拥有着难以抗拒的渗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