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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爆裂声中,炽焰瞬间窜起两丈余高。
扶苏惊退半步。
相里奚暗自赞叹:此火竟胜猛火油,陈少府果然精通此术。
妙哉!
欢呼声里,斑斓火舌格外醒目。
黏稠黑膏附着树干,浓烟翻腾经久不散。
扶苏恍然明悟。
眼前浮现出这般景象:
凛冽城墙上,悍勇胡虏口衔利刃,缘梯攀援。
忽有火瓶凌空坠下,正中其首。
轰然爆燃间,胡卒化作火团坠落。
凄厉哀嚎中,黏稠火油如蛆附骨。
城下顿成修罗场。
残卒魂飞魄散,狼奔豕突。
公子以为此物如何?
后世谓之火葫芦,乃沙场利器。
稍沾即燃,创深及骨。
当世缺医少药。
除非剜肉求生,或可保命。
然终成废人。
神色凛然道:胡虏畏强不感恩,今冬当予重创。莫说廿载,要教其终生不敢南顾!
先生...
扶苏眉宇间隐现忧色:后世此类凶器可多?
略作迟疑,知其仁心又起。
甚多!
郑重点头。
不惟火葫芦,更有地火雷,类同埋土之 ** 包。
初制者威力骇人,可令人身首异处。
而后竟渐弱,仅能断人下肢。
扶苏面露诧异:此话怎讲?
对方轻笑道:一颗地雷造价不菲,若只炸死一人未免浪费。若是炸伤不炸死,敌军就不得不派人抬走伤员。
救活之后,敌国就多了一个残废。
若是不救,伤员哀嚎流血而亡,场面更加骇人。
如此必使敌军士气涣散,人心惶惶。
同样是地雷,减少装药既节省成本,又能造成更大 ** 。
殿下觉得哪种更划算?
扶苏一时语塞,被后世战争的残酷手段所震撼。
他曾在古籍中读到春秋时期的战争礼仪,心生向往。
晋楚交战时虽杀得尸横遍野,但晋将郤至遇见楚王仍要卸甲行礼。
楚王亦回赠良弓以示敬意。
无论胜负,诸侯之间终究是同宗同源。
败者受礼遇,胜者亦善待俘虏。
这与西方中世纪的贵族战争如出一辙。
伤亡再惨重,礼制不可废,贵族体面必须维持。
然而随着战争升级,这般景象终成绝响。
扶苏原以为后世物质丰裕,必当重振礼乐教化。
岂料战争竟比当下更为惨烈!
殿下太过仁厚,如何与奸人周旋?
对方常对扶苏说这句话。
若非始皇留下的基业雄厚,他勉强能做个守成之君。
若遇晚明、南宋那般局势,恐怕江山早失。
先生见谅,本宫一时感慨,并非心存妇人之仁。
匈奴犯我大秦,咎由自取。
扶苏强压心中不忍,语气转硬。
无妨。
世间总要有人行善,也需有人为恶。
对方朗声笑道。
相里奚低声道:殿下,灯油已备妥。天色将晚,不妨先行试用。
甚好。
寻些高杆悬挂油灯。
越高越好,让太子府为百姓示范。
不多时。
侍从在殿前竖起两根三丈高的灯杆,比屋顶还高出一截。
是否过高?
添油恐有不便。
扶苏望着风中摇曳的灯笼,略显迟疑。
高些为好。
大秦储君的日常用度远超常人想象。
六角宫灯高悬于梁,细木作架,轻纱覆面,内置铜铸三首鹤形灯台。
鹤喙衔灯芯,长颈汲油,侍从架梯执长筷,依次点燃两盏明灯。
亮了!真的亮了!
这猛火油果真能照明。
比牛油烛亮堂多了。
夜色渐浓,两盏宫灯驱散黑暗,带来光明与暖意。
猛火油日产万斤,本就是地涌之物,无需成本。
先生,百姓终于能用上油灯了!
扶苏难掩兴奋,眼中闪着光彩。
**的思路被打断,含笑颔首。
方才他脑海中浮现自己高悬梁上,如腊肉般随风晃动的滑稽模样。
大秦开启工业化进程后,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都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无数世家豪强将走向没落,在现代化武器的威慑下,夷狄胡羌的伤亡将以千万计。
当然,想取**性命的人,怕是能绕咸阳城排上十几圈。
卓天禄、程稷设下的鸿门宴不过是开端,这样的杀局永无止境。
但求华夏百姓安居乐业。
**沉声说道。
大丈夫生当五鼎食,死当五鼎烹!
何惧之有!
先生,现有猛火油库存万余斤,提炼工序也不复杂。
明日发放越冬煤炭时,不妨每户再配一斤灯油?
扶苏兴致勃勃地规划着:夜间有灯火照明,冬日有煤炭取暖,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
省着用的话,一斤灯油足以支撑月余。
咸阳二十万户居民,只要将现有产量提升三倍,就能让家家户户都用上油灯。
您说的**......很快就能成真。
**笑着应允:殿下既有此心,赠予便是。横竖成本低廉,耗费不多。
不过日后使用还需收费,总不能一直亏本。
扶苏郑重点头:我这就安排人去办。
臣告退。
**拱手施礼,转身离去。
——
大人回来了。
侍从远远望见**身影,躬身行礼。
**淡淡应答,踏入自家宅院。
刚迈出几步,他心头忽然涌起一阵异样。
环顾四周,却未见任何异常。
隔壁院子里人声嘈杂,想必是秦墨的工匠们收工后聚在一起闲谈。
**暗自思忖:不足五十步外就住着百余名壮汉,何况这里曾是太子府邸,哪个刺客会蠢到跑来行刺?
“唔……唔……”
门后,热巴奋力扭动着身躯,被堵住的嘴里发出模糊的呜咽,试图引起**注意。
“闭嘴!”
冰冷的刀刃抵住她的咽喉,热巴霎时噤若寒蝉。
她被麻绳紧紧捆在梁柱上,只能绝望地看着黑衣刺客屏息贴门,等待**踏入陷阱。
“怪事,热巴今日怎不见人影?”
“说过放她归家,这就懈怠了?”
**在门前嘀咕着,抬手推开房门——
一道寒芒骤然掠过眼帘!
黑影暴起发难,转瞬间已将利刃横在**颈侧。
“别动!”
“滚进来!”
**瞳孔骤缩:“王姑娘?!”
“不是我!”
王芷茵矢口否认。
**心底暗骂:但凡有点脑子的刺客,谁敢在太子旧邸动手?
偏生遇上王芷茵这混不吝的街痞,行事根本不能用常理揣度。
旁人不敢做的事,她做起来眼都不眨!
“**,老实点!”
既被识破,王芷茵索性撕下伪装。
刀锋又逼近半寸,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王姑娘这是要劫财还是劫色?”
“本官洁身自好,劝你莫要痴心妄想。”
**昂首挺胸,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
“ ** 之徒!”
王芷茵气得指尖发颤,强压怒火喝道:“少废话!进来关门!”
见对方情绪激动,**也不再 ** 她。
“王姑娘当心,刀剑可不长眼。”
“王家三代名将,为大秦流过血,莫要辱没门楣。”
他缓步进屋,反手合上门扉。
抬眼便见热巴泪眼婆娑,被捆得结结实实。
若非情势危急,这架势倒像是要玩什么特殊情趣。
王芷茵凝神听罢门外动静,终于松了口气。
她猛地撕下遮面巾,双目喷薄怒焰:恶徒罪孽滔天,今日我便代天诛邪,纳命来......
且慢!
**从容抬手,神色未改分毫。
呵,现在知道畏惧了?
王芷茵指节发白,将**抵住对方咽喉。
此刻刃尖距我喉间仅毫厘之距,然则......失礼,记岔了台词。
我只想问,取我性命总需有个由头?
**垂眸俯视,目光如古井无波。
由头?
你所行恶事自己心里没数?
王芷茵银牙几欲咬碎:吾乃公侯千金,岂能屈居妾室?
歹毒至此,今日先杀你再投井,绝不连累家门!
**错愕地瞪大眼睛。
无话可辩了?
王芷茵心一横,刃锋就要划过。
再容我一言!
**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王姑娘莫非当真以为,是本官要强纳你为妾?
除你还能有谁!
连家姐与太子殿下都遭你蛊惑。
世间怎有你这般阴损之徒,竟如此折辱于我!
王芷茵面颊涨红,刃锋再度扬起。
且慢且慢,容我把话说完。
**急忙出声阻拦。
还有何遗言?
本姑娘不似你这般 ** ,便予你最后开口的机会。
王芷茵怒目而视。
我只想说......
**长叹一声:王姑娘可否有些自知之明?
???
王芷茵顿时呆住。
虽不解其意,但分明不是好话。
若真要强娶,满京城闺秀任我挑选。
你??
**忍不住讥诮道:王姑娘莫非对自己有何误解?或是觉得本官目不能视?
**,受死!
王芷茵刃锋破空而来。
杀我后投井,旁人怕要以为你是求爱不成,羞愤殉情。
你若不嫌难堪,本官倒觉晦气。
若不怕世人误会,尽管动手。
**语速飞快地说完,闭目待死。
寒芒闪过,刃尖已刺破表皮,渗出血珠。
但终究未能再进半寸。
王芷茵怒极反笑:荒谬!我岂会如此!
(你自己瞧。
**轻轻抬起手臂,指向被绳索束缚的热巴。**
**陛下即将赐婚,你却按捺不住,跑来与我幽会。**
**闭嘴!**
**王芷茵眼眶泛红:**,再胡言乱语,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行行行,就当不是你来私会。**
**是我心急,特意去侯府将你绑来此处,总可以了吧?**
****懒散地耸耸肩:结果你发现我屋里还藏着别的姑娘......**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时代尚无金屋藏娇的典故,连忙改口。**
**王姑娘的暴脾气咸阳城谁人不知?你当场怒火中烧。**
**一刀结果了我,自己羞愤投井。**
****摊开双手:你且说说,旁人见我二人同时毙命,会不会这般猜想?**
**王芷茵认真思索,发现确实有此可能。**
**她拼命摇头,发丝飞扬。**
**绝对不行!**
**即便死,她也不愿与**扯上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