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号基地”深处,一间灯火通明、戒备森严的档案室内,空气里弥漫着纸张、墨粉和一种近乎凝重的肃穆。时间已近深夜,但这里依旧人影攒动,气氛紧张有序。
长达数月的惊心动魄、波诡云谲,似乎在这一刻,暂时沉淀下来,凝结成眼前这座由无数文件、卷宗、物证袋堆砌而成的、沉默却惊心动魄的“山峦”。
专案组内勤和检察、法院提前介入的工作人员,正穿着鞋套,戴着白手套,如同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对涉案材料进行最后的清点、分类、编号和封装。他们的动作谨慎而专注,每一次翻页、每一次贴标,都意味着一条罪行的确认,一份证据的固定。
这里,是风暴暂时沉淀后的中心。
侦查工作,取得了阶段性、决定性的胜利。以张天贵、王伯君为首,牵扯出数十名厅局级、处级官员的庞大腐败网络,其核心犯罪事实已经查清,主要证据已经收集在案,形成了完整、闭合、相互印证的证据链。
尽管主犯之一王伯君离奇死亡,高长河仍在攻坚,刘长峰初核刚启,境外黑手迷雾重重,但就目前已到案的犯罪嫌疑人及其所涉嫌的罪行而言,已经达到了移送审查起诉的法定条件。
是时候,将这批已然清晰定罪的“战果”,移交司法程序,接受法律的审判。
李副组长、最高检特派员、以及省高院的一位副院长,站在档案室门口,静静地看着室内忙碌的景象。他们的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经历巨大艰辛后的疲惫,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如履薄冰的凝重。
“张天贵涉嫌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行贿罪、寻衅滋事罪、非法经营罪、洗钱罪、故意伤害罪等十二项罪名,主要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一名检察官拿着厚厚的卷宗目录,进行着最后的汇报,“其通过暴力垄断、围猎官员、篡改高考成绩、非法攫取巨额利益、危害社会公平的犯罪链条,清晰完整。”
李副组长微微颔首。张天贵,这个一切罪恶的起点和金钱的引擎,其罪行罄竹难书。
“王伯君涉嫌受贿罪、滥用职权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故意泄露国家秘密罪等八项罪名。虽嫌疑人死亡,但根据现有证据,足以认定其犯罪事实,依法应当继续追缴其违法所得。”检察官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遗憾。王伯君的死,始终是此案一个巨大的谜团和遗憾。
“其余到案涉案官员四十七人,分别涉嫌受贿、滥用职权、玩忽职守等罪名,证据链均已闭合。”
李副组长目光扫过那一排排贴好标签、准备移送的卷宗箱。每一箱,都代表着一个甚至几个被摧毁的政治生命和一个破碎的家庭,也代表着被践踏的公平正义得到了一次迟来的、却必须实现的匡正。
“程序都走完了?”李副组长问了一句。
“全部讯问笔录均有犯罪嫌疑人签名捺印,同步录音录像完整。所有物证、书证来源清晰,提取合法。电子数据均经过合规提取和固定。所有证据均经过三轮以上交叉比对核实,排除合理怀疑。”特派员语气肯定地回答,“程序完全合法,经得起任何检验。”
“好。”李副组长只回了一个字。这个字,却重若千钧。它意味着,专案组前期所有惊险的斗争、所有的汗水乃至牺牲,终于结出了坚实的果实。
他拿起笔,在一份名为《关于张天贵、王伯君等人涉嫌犯罪案件移送审查起诉报告》的首页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安静的档案室里,却如同一声沉重的落锤。
这意味着,侦查阶段正式告一段落,案件的航船,将驶入由检察机关主导的审查起诉航道,最终将通往法庭的庄严审判。
“即刻办理移送手续。”李副组长下达了指令。
工作人员开始将封装好的卷宗箱搬上带有专用标识的车辆。这些承载着无数罪恶与证据的箱子,将在武装人员的押运下,送往省检察院指定的办案地点。
…
然而,就在这看似一切步入正轨的时刻。
李副组长的加密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走到一旁安静处接听。
电话是赵猛打来的,声音急促而凝重:“李组,对绑架苏晴匪徒的审讯有重大突破!据主犯初步交代,他们接到的指令,并非直接来自刘长峰或其秘书,而是通过一个加密的境外通讯平台,由一个代号‘鼹鼠’的人单线联系。支付佣金的方式,是…是数字货币!通过一个混币器洗白后,汇入他们海外账户!”
“鼹鼠?”李副组长眉头紧锁,“能追踪到吗?”
“技术难度极大,对方反侦察能力极强。但匪徒提到一个细节,‘鼹鼠’在最后一次通话中,无意间说漏了一句黑话,翻译过来大概是…‘老窖里的金砖,该熔了重铸’。”
“老窖里的金砖,该熔了重铸?”李副组长重复着这句黑话,眼中精光一闪!这和王伯君收到的“清理老窖”的警告,以及高长河被暗示的“老窖”何其相似!
这绝不仅仅是灭口和报复!这更像是一个…统一的撤退和资产转移信号!
对手正在利用他们办理案件移送、注意力可能分散的时机,进行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清理和切割!
几乎同时,那名负责技术追踪的负责人也面色严峻地快步走来,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
“首长!紧急情况!我们部署在境外几个关键金融节点的监控探头传来警报!与刘长峰亲属有关联的那个离岸账户,以及另外几个高度可疑的账户,刚刚发生了大规模、高频次的资金异动!巨额资金正在被疯狂提现和转移!操作手法极其专业,路径极其隐蔽,试图切断一切追踪可能!”
“另外,我们监控到,省内有两个之前一直保持‘静默’的重点关注对象(高长河的核心党羽),其家属正在通过旅行社,紧急办理前往某些与我国没有引渡条约国家的旅游签证!”
报告上的数据触目惊心!对手的反扑和撤退,远比他们预想的更快、更狠、更专业!
他们不仅在清理人,更在疯狂地转移资金!试图将这些年搜刮的民脂民膏,彻底转移境外!
李副组长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冰冷!
移送起诉,是法律的胜利。但绝不能成为犯罪分子卷款潜逃、逍遥法外的机会!
他立刻拿起内部通讯器,声音斩钉截铁,传达到每一个相关小组:
“各小组注意!‘熔铸’行动已经开始!对手正在做最后的挣扎,疯狂转移资金和人员!”
“经侦组、技侦组、国际协作组!立刻启动最高级别响应!动用一切技术手段和国际合作渠道,全力拦截、冻结涉案境外资金!绝不能让一分钱流失!”
“边防、出入境管控小组!立刻对名单上的所有重点关注人员及其近亲属,实施秘密边控!没有指挥部允许,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审讯组!加大对高长河以及所有在押人员的攻坚力度!必须撬开他们的嘴,拿到境外资金藏匿地和转移渠道的关键信息!要快!”
一道道指令如同出鞘的利剑,疾射而出!
刚刚有些舒缓的气氛瞬间再次绷紧!战斗并未结束,而是转移到了另一个更加隐蔽、更加国际化、技术含量更高的战场——金融战场和境外追逃战场!
李副组长目光锐利如鹰,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他知道,移送审查起诉只是一个阶段的结束。而真正的较量,尤其是与那些隐藏至深、手握巨额不义之财、并可能勾结境外势力的庞大黑影的较量,或许,才刚刚进入最核心、最艰难的阶段。
那些被转移的资金,就是他们的血脉。掐断它,就能逼他们现出原形!
他拿起那部红色加密电话,接通了北京。
““钟声”同志,我是李国明。对方开始‘熔铸’了。请求最高层级协调,启动境外资金紧急冻结和追缴预案…对,涉及多国多个账户…需要金融、外交、甚至更特殊渠道的全力支持…是!明白!”
放下电话,李副组长深吸一口气。
战斗,从未停止。只是换了一个战场。
而在这个战场上,敌人更狡猾,手段更隐蔽,较量也更残酷。
他看向那份刚刚签字的移送报告,目光深沉。
法律的审判即将来临,但经济的清算和境外的追逃,这场无声的战争,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