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教育厅内部Ip线索的排查陷入“幽灵”困局,像一盆冰水浇在了调查组每个人的头上,尤其是孙振邦和周莉。那种感觉无比憋闷——明明知道敌人就在那栋大楼里,甚至可能擦肩而过,却抓不到任何实质性的把柄。技术层面的交锋,对方似乎棋高一着,提前布好了防御,甚至反制。
就在这种挫败感和僵持氛围弥漫之时,又一个噩耗,以一种极其残酷和直接的方式,狠狠砸了下来。
下午四点左右,赵猛正在和技术小组的小刘反复研究那四台可能登录过“幽灵”账号的终端的使用人员名单,试图从中找出行为模式或时间线上的破绽。孙振邦和周莉则在隔壁办公室,似乎正在与省里进行一场气氛凝重的电话会议,声音压得很低,但偶尔传出的只言片语能听出他们的压力和焦躁。
梁芳检察官独自在她的临时办公位上,翻阅着前期的一些证人证言副本,目光时不时投向窗外,似乎在思考着技术排查之外的突破口。
突然,赵猛的办公座机刺耳地响了起来。他有些不耐烦地抓起电话:“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惊慌失措、带着哭腔的声音,是江城一中现任的校长:“赵…赵支队!不好了!出大事了!王…王老师他…他出车祸了!”
“王老师?哪个王老师?”赵猛一时没反应过来,心里还惦记着省厅的Ip名单。
“就是…就是之前交给苏记者录音的那个王老师啊!教务处的王主任!”校长的声音几乎是在嘶喊,“刚才下班回家路上,在…在建设路那个岔路口,被一辆渣土车撞了!人…人当场就不行了,现在送医院抢救了,医生说…说重度昏迷,颅脑损伤,随时可能…可能…”
轰隆!
赵猛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校长后面的话他几乎听不清了。
王主任!那个最初冒着风险,偷偷录下张天贵秘书威胁电话,并将录音匿名交给苏晴的关键证人!那个在第一卷中,内心饱受煎熬最终选择站出来的懦弱而又勇敢的人!
他…他被车撞了?!重度昏迷?!
这绝不可能是意外!
一股冰寒彻骨的恐惧和暴怒,瞬间席卷了赵猛全身。他握着话筒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哪家医院?!”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市…市第一人民医院…急救中心…”校长的声音已经带上了绝望的哭音。
赵猛猛地摔下电话,像一头发狂的雄狮,冲出了办公室。他的动静太大,立刻惊动了所有人。
“赵支队,怎么了?”小刘惊讶地问。
隔壁的孙振邦和周莉也闻声开门出来,皱着眉看着失态的赵猛。
梁芳也站起身,投来询问的目光。
赵猛双眼赤红,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嘶哑而压抑着巨大的愤怒:“王主任…交录音那个王主任…下班路上…被渣土车撞了…现在在医院抢救…重度昏迷!”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办公室里瞬间死寂!
小刘猛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滚圆。几个市局的干警腾地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愤怒。
孙振邦和周莉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孙振邦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深深的惊惧。周莉更是失态地惊呼出声:“什么?!怎么会这样?!”
梁芳的瞳孔骤然收缩,一直保持冷静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她放在桌上的手猛地握紧,指节泛白。
灭口!
这两个血腥而残酷的字眼,如同实质的阴云,瞬间笼罩了整个楼层,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根本不是意外!这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警告和灭口!对手在用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告诉他们:我能让关键数据消失,也能让关键证人闭嘴!你们查到哪里,我就毁到哪里!
其嚣张、狠辣、无法无天的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混蛋!”小刘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眼睛都红了,“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光天化日之下…”
“渣土车…”一个老刑警喃喃道,“那种车,司机疲劳驾驶、视野盲区、刹车失灵…太多‘意外’的理由了…”
调查组的气氛降到了冰点,一种无力的愤怒和深深的寒意交织在每个人心中。对方不仅仅是在技术上设置障碍,更是在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暴力手段,来掐断所有可能的线索!这已经超出了他们平时办案所遇到的常规阻力,这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来自黑暗深处的疯狂反扑!
“立刻…立刻去医院!”孙振邦率先反应过来,声音有些发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周主任,你联系市里领导,通报情况,要求…要求不惜一切代价抢救!赵支队,你带人立刻去事故现场和医院!调查事故原因!快!”
他的指令依旧保持着程序上的完整,但那苍白的脸色和微微发抖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他或许想过对方会施加压力,会设置障碍,但他绝对没想到,对方竟然敢动用如此极端的手段!
赵猛没有废话,带着小刘和几名干警,如同旋风般冲下楼,警笛尖啸着驶向市第一人民医院。
急救中心外,已经拉起了警戒线。那辆巨大的、沾满泥土的渣土车歪斜地停在路边,前挡风玻璃有裂纹,车头下方还有隐约的血迹和碰撞痕迹。司机是一个看起来吓傻了的、满身汗味的中年男人,正被交警围着问话,反复嘟囔着:“我没看见…真的没看见…他突然就冲出来了…刹车刹不住啊…”
王主任的妻子和女儿已经赶到,瘫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哭得撕心裂肺,闻者落泪。
赵猛看了一眼急救室那扇紧闭的、亮着红灯的门,心沉到了谷底。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挥技术人员勘查现场,询问交警初步判断,自己则走向那个瑟瑟发抖的司机。
司机的口供听起来似乎无懈可击:疲劳驾驶、视觉盲区、突然窜出的电动车…一切都像是一场标准的、令人痛心的交通意外。
但赵猛根本不信!他仔细检查了渣土车的刹车痕迹(几乎看不到)、轮胎状况,又反复盘问司机今天的行车路线、接的谁家的活、几点出发…
在赵猛极具压迫感的追问下,司机眼神闪烁,额头冒汗,言语间开始出现细微的前后矛盾。他声称是从城东的“宏运”工地出来的,但赵猛一眼就看出,他轮胎缝里嵌着的泥土颜色和质地,与城东工地的土质明显不符,反而更接近城南某个张家参股项目的土方!
“你再说一遍,从哪里出来的?”赵猛的声音冷得像冰。
司机腿一软,差点跪下去,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显然,这不是意外!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伪装成意外的谋杀!
但,就算知道是谋杀,线索呢?指使者呢?渣土车司机很可能只是个被利用或者被收买的棋子,他根本接触不到核心人物!
赵猛站在医院冰冷嘈杂的走廊里,看着哭得几乎昏厥的家属,看着那扇象征着生死未卜的急救室大门,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和无力感交织着涌上心头。
对手的狠辣和决绝,远超预期。他们不仅技术高超,手段更是毫无底线!
他拿出手机,走到角落,拨通了王磊的电话,声音压抑着极致的愤怒:“王队…他们动手了…对证人灭口…王主任…重伤昏迷…”
电话那头,王磊沉默了几秒钟,再开口时,声音里充满了冰冷的杀意:“…我知道了。看来,有些人已经狗急跳墙,不准备要脸了。赵支队,保护好你自己和你的人。这件事,没完。”
挂断电话,赵猛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情绪。他走到急救室门口,对悲痛欲绝的王妻低声道:“嫂子,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抢救王老师…也一定会…查出真相!”
说完,他转过身,目光投向窗外省城的方向,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坚定。
省厅里的“幽灵”尚未现身,江城的关键证人已喋血街头。
这场风暴,已然见血。
而就在此时,他的手机又响了,是留在局里的干警打来的:“猛哥,省组孙处长通知,立刻返回局里召开紧急会议,传达…传达省里最新的‘重要指示’…”
赵猛的心猛地一紧。在这个节骨眼上,省里的“重要指示”?
是加大调查力度,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