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号基地”指挥中心,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声纹图谱的差异点被高亮标注,如同一个冰冷的、不断闪烁的警示符,刺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眼睛。
“秘书J”与高长河的“李秘书”,声纹特征存在系统性差异!
这个发现,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密闭的指挥室内炸响,带来的不是喧嚣,而是死一般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李副组长、陈局长、最高检特派员,三位代表着此次中央调查最高权威的领导,面色凝重如铁,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那细微却致命的波形对比图,久久无言。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压得人喘不过气。只有服务器机组持续运转的低沉嗡鸣,提醒着时间并未停止。
他们原本以为,撬开了王伯君的嘴,拿到了指向高长河的铁证,案件就已经触及了天花板,即将迎来最终的收网时刻。却万万没有想到,王伯君这个老狐狸,竟然还藏着如此惊心动魄的底牌!他交出的所谓“交易筹码”,仅仅是冰山浮出水面的那一角!在他那个加密云盘的深处,竟然隐藏着一条可能通向更幽暗、更恐怖深渊的通道!
另一个声音高度相似、却并非同一人的“秘书J”!
一个能让秘书如此肆无忌惮处理“私人开销”和“海外礼物”的、被隐晦称为“老板”的存在!
其层级,可能还在高长河之上!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h省的问题,可能不仅仅是常务副省长高长河的腐败问题!
意味着那张盘根错节的黑色利益网络,其核心中枢,可能隐藏在更深、更高的地方!
意味着他们此刻面对的,不再是一个省级的腐败窝案,而是一场可能牵扯到更顶层权力结构、其复杂性和危险性呈几何级数增长的政治风暴!
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巨山,轰然压在了工作组三位核心领导的肩上。
最初的震惊和骇然过后,三人几乎同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这石破天惊的发现中冷静下来。他们都是久经沙场、处理过无数大案要案的老将,深知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绝对的冷静、缜密的判断和超强的决断力。
“所有人,原地待命。技术组,继续深度分析‘杂项’文件夹所有音频内容,进行交叉比对和背景音分析,尽可能还原对话场景和对象身份。注意绝对保密!”李副组长首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沙哑却异常沉稳,下达了指令。
“是!”技术团队领命,继续埋头工作,但每个人都能感觉到空气中那不同寻常的、令人心悸的紧张气氛。
李副组长、陈局长、特派员三人则默契地起身,走进了指挥室隔壁一间绝对隔音、没有任何电子设备的密室。这是进行最高机密决策的地方。
厚重的隔音门缓缓关上,将外界的一切声响彻底隔绝。
密室内灯光冷白,照在三人异常严肃的脸上。
“情况,大家都清楚了。”李副组长率先开口,声音低沉,“我们可能撞上了一堵比想象中厚实得多、也危险得多的墙。下一步,怎么走?”
最高检特派员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秘书J’及其背后的‘老板’,身份不明,但能量绝对惊人。从王伯君如此隐晦加密、甚至可能他自己都未必完全清楚对方底细来看,其敏感度和危险性极高。贸然继续深挖,一旦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我们现有的授权和准备,是否足以支撑?”
他的担忧非常现实。中央工作组的授权是针对“张浩案”及其引发的h省教育系统腐败问题。虽然授权中有“无论涉及谁,一查到底”的尚方宝剑,但一旦牵扯到可能超越省级层面的、更加复杂敏感的人物,其所需的权限、协调力度和可能引发的政治地震,都将完全不同。这已经超出了常规反腐案件的范畴。
“但线索已经摆在眼前,难道能视而不见?”陈局长语气强硬,眼中闪烁着刑警特有的执着和锐利,“王伯君体内的生物发射器刚刚被激活,对方显然已经警觉!如果我们此刻退缩,不仅会错失揭开更大黑幕的良机,更可能让已经到手的成果付诸东流!高长河这条线,甚至都可能被掐断!到时候,我们如何向中央交代?如何向人民交代?”
他的观点同样极具分量。箭已上弦,不得不发。对手的猖狂和狠辣已经超乎想象,此刻退缩,无异于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李副组长沉默地听着,目光深邃。他明白,此刻的决策,将直接影响整个案件的最终走向,甚至影响更深远的格局。
他缓缓站起身,在狭小的密室内踱了两步,最终停下,目光扫过两位战友。
“查,一定要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这不是选择,而是责任。中央赋予我们使命,就是要撕开黑幕,无论它有多厚。发现了线索,就必须一追到底。这是原则问题。”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凝重:“但是,怎么查,需要策略。正如特派员所说,目标层级可能极高,我们必须有最充分的准备和最坏的打算。”
他重新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做出了清晰的指示:
“第一,立刻将最新发现,形成绝密专报,通过最高加密渠道,直报北京最核心层。请求最高指示和授权。在得到明确指令前,关于‘秘书J’及其相关线索的调查,严格控制知情范围,仅限于我们三人,暂不扩大,绝对保密!”
“第二,调整现阶段工作重心。高长河及其秘书的问题,证据已经相对扎实,要加快收网节奏,固定证据链,准备移送司法。以此案为支点,撬动整体局面,避免战线过长,力量分散。”
“第三,也是关键的一点,”李副组长的目光变得极其锐利,“王伯君,是我们目前通往更深黑暗的唯一钥匙。必须牢牢抓住他!他提出的交易条件,我看,可以原则上答应他!”
陈局长和特派员目光一凝。
“答应他?”陈局长微微皱眉,“对他的家人进行保护,甚至酌情考虑其子的责任问题,以此换取他更彻底的配合?”
“没错。”李副组长点头,“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王伯君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但他的彻底配合,对于揭开更深层的黑幕,可能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用法律框架内允许的、对其家人的酌情处理(包括安全的保护和对其子酌情不予追究的承诺),换取他毫无保留的坦白和所有隐藏材料的移交,这笔交易,值得做。这也是瓦解其心理防线,让他与背后势力彻底决裂的最有效手段。”
他看向特派员:“老周,从司法程序上看,有问题吗?”
特派员沉吟片刻,缓缓点头:“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犯罪嫌疑人重大立功表现,可以作为量刑的酌情考虑因素。其家属如果确实未参与犯罪,提供保护也是应有之义。程序上,可以操作。但必须严格规范,确保依法依规,不留后患。”
“好!”李副组长一拍桌子,“那就这么定了!立刻起草一份初步协议框架,内容严格限定在法律和政策允许的范围内,明确他的义务和我们承诺的边界。由我亲自与他谈!”
决策已定,三人迅速离开密室,回到指挥中心。
气氛依旧紧张,但方向已然明确。
李副组长亲自起草了一份极其严谨的“配合调查承诺书”框架,明确了王伯君需要完成的交代事项和材料移交要求,以及工作组将在法律政策允许范围内,为其家人提供的安全保护和对其子酌情处理的承诺(措辞极其谨慎,绝无任何包庇犯罪之意)。
随后,他带着这份文件,再次来到了王伯君的医疗监护室。
此刻的王伯君,正因为体内发射器被激活而处于极度的惊恐和混乱之中,看到李副组长进来,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神充满了乞求。
李副组长没有废话,直接将承诺书框架递到他面前,语气冷峻而清晰:“王伯君,你的条件,工作组经过慎重研究,可以原则上考虑。但前提是,你必须立刻、毫无保留地交出所有材料,并彻底交代你所知道的关于‘秘书J’、以及所有与你有关联的、比你目前交代的层级更高的官员的违法违纪问题!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也是你唯一能为你家人争取到一线生机的机会!签字!”
王伯君颤抖着接过文件,飞速地浏览着上面的条款,当看到关于保护其家人和对其子“酌情处理”的字样时,他混浊的眼中猛地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绝望中的光芒!
“我签!我签!我什么都交代!我知道的全都说!”他几乎是抢过笔,歪歪扭扭地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仿佛生怕对方反悔。
“现在,告诉我,‘秘书J’是谁?你是在什么场合认识他的?那个‘老板’又是指谁?你云盘里那些涉及更高层级的录音,到底是怎么来的?!”李副组长逼近一步,目光如炬,开始了新一轮的、直指核心的审讯!
王伯君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开始了颤抖的、却更加深入的交代…
…
与此同时,指挥中心内,技术团队对“杂项”文件夹的深度分析取得了重大进展!
通过对一段背景音极其微弱的音频进行降噪和增强处理,技术员隐约分离出了一段模糊的、被谈话声掩盖的电视新闻播报声片段!
通过比对海量新闻数据库,他们竟然定位到了该新闻播报的大致时间段和频道——是三年前的一次全省经济工作会议的晚间新闻报道!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在另一段“秘书J”与王伯君的对话中,技术员通过分析极其微弱的回声特征,初步判断其录音环境可能是在一个特定型号的、专供高级领导干部使用的公务用车内部!
这两个发现,虽然间接,却极大地缩小了“秘书J”及其“老板”的身份排查范围!
所有分析数据被第一时间导入加密数据库,进行交叉关联和身份匹配。
就在这紧张到极点的时刻。
李副组长的加密卫星电话,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北京那条最高层级的专线!
密室内的决策专报,这么快就有回音了?!
李副组长立刻走到一旁,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我是李国明。”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异常沉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的声音,只说了简短的几句话:
“汇报已阅。情况已知悉。”
“授权等级提升。最高权限已开通。”
“指示:深挖彻查,无论涉及何人,一查到底。”
“增派力量即刻出发。由‘钟声’同志统一指挥。”
“注意安全,果断行动。”
电话挂断。
李副组长握着电话,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他的脸上,看不到喜悦,只有更加沉重的责任和一种临战前的极度肃穆。
“钟声”同志!竟然要由他老人家亲自挂帅?!
这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风暴,终于要升级到最高层级了!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充满期待的陈局长和特派员,沉声宣布了北京的指示。
众人精神一振,但同时感到了千钧重压。
“立刻整理所有最新发现和证据,准备向‘钟声’同志汇报。”李副组长下令。
技术团队加快了工作速度。
突然!
首席技术员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声音甚至有些变调:“首长!…身份匹配…匹配出来了!”
“说!”李副组长心头一紧。
“根据会议时间、车辆型号、以及声音特征的交叉比对…系统…系统给出的最高概率匹配结果是…”技术员的声音因为紧张而结巴,“…‘秘书J’的声音特征…与…与已退休的h省省委原副书记、现任省政协主席刘长峰的现任秘书…吴…吴秘书…高度吻合?!”
刘长峰?!
竟然是已经退居二线、但影响力依旧巨大的省政协主席刘长峰?!
这个匹配结果,如同一个巨大的、完全出乎意料的急转弯,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和他们之前根据“更高层级”的推测,似乎并不完全吻合?刘长峰虽是正省级,但已退二线…
难道判断错了?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
那名技术员看着屏幕,脸色变得更加古怪和惊恐,他补充了一句,这句话让整个指挥中心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
“但是…但是首长…还有一个…一个极其异常的情况!”
“我们比对了吴秘书近期公开活动的讲话录音…发现…发现现在这位吴秘书的声音…与三年前录音中的‘秘书J’…虽然相似…但…但存在…存在难以解释的生理性差异!”
“声纹专家初步判断…这…这更像是…是两个人?!或者说…是三年前的‘秘书J’…和现在的吴秘书…可能…可能不是同一个人?!”
轰——!!!
又一个惊天逆转!
如果不是同一个人,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有人可能在冒充秘书?
或者…吴秘书这个身份本身,就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恐怖替换?!
巨大的迷雾和更加诡异的可能性,瞬间笼罩了下来!
李副组长的瞳孔骤然收缩,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划过脑海:
难道…“秘书J”背后所谓的“老板”,其真实身份和目的,比他们最坏的想象…还要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