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军上完初中就离开学校回了大队。
当时萧千行已经从前线返回,也有能力照顾这个家,就让娘和妹妹劝他继续读书。但萧文军知道自己不是读书这块料,跟娘和姐姐说了实话,大家也就没再劝。
事实上不止萧文军,就是把老萧家远近的亲戚划在一起扒拉一遍,也找不出一颗读书的种子,侍弄庄稼、打猎捕鱼的好手倒比比皆是。
初中毕业的萧文慧和萧文军,已经是众人眼里难得的文化人。至于上了军校的萧千行,那更是文曲星武曲星一起下了凡。
七林子大队的人都说,萧家的书早被萧千行一个人给读完了。
回了大队的萧文军默默扛起锄头,成了一天能挣十个工分的壮劳力。几年后萧千行给他修了青砖大瓦房,这十里八乡来给他说亲事的人,就快把老萧家的门槛踩破了。
童棣华知道这个时代已经不需要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讲究个自由恋爱,就把萧文军叫来问了问。哪知萧文军却说要等大哥结婚了自己再结,事情就这么放下了。
但惦记萧文军的人家并不见少,见童棣华那边不好说话,就辗转找到了萧文慧的公爹这边,让他帮忙牵线搭桥。
萧文慧见了几次就明白这个只知道种地的弟弟还真成了抢手饽饽,便多生了几个心眼,跟萧文军耳提面命了好几次。
说如果没有中意的姑娘,就别往人少的地方去,路过水库池塘都要绕远道走,天黑进了屋子就锁门,要是离开村子去办事就把她或者姐夫田玢叫上,总而言之,就当自己是小人之心,要防着那些正人君子来生扑碰瓷。
萧文军把姐姐的话牢牢记住,像个要守贞操的黄花大姑娘一样小心谨慎,可最终还是着了万芳的道。
萧文慧说得不错,在偏僻的山路上堵人,在池塘旁等着落水,有事没事就往大瓦房跟前凑,这些万芳都干过,也都成功的失败了。
最后,她也是豁出去了,找了个大清早全大队要上工的时候,埋伏在萧文军家外,趁他打开门的瞬间冲了进去,三两下就脱得只剩下背心短裤,一把抱住萧文军说要他负责。
这一出戏把全大队的人都给整愣了。
谁也不是傻子,都看出来这是她给萧文军搞的仙人跳,但她能豁出去到这个份上,拼着被全大队的人看了半边身子也要嫁给萧文军,这是大家没想到的。
萧文慧哪能让弟弟吃这个哑巴亏,连推带打的就要把她拉出去,但万芳就是八爪鱼一样的死死缠住萧文军,说如果不娶她,她就一层层往上告,告他们作为军属仗着萧千行的势力,横行乡里还欺男霸女,她反正已经没有了清白,就要拉着萧千行给她垫背。
童棣华和萧文慧都不买她的账,她们不可能眼见萧文军被这样的人缠上毁了一生,可萧文军妥协了。
他的想法很简单,不能给大哥添麻烦。
就算像娘和大姐说的你告我也告,但人嘴两张皮谁说谁有理,这种花花事又容易迎风臭十里,到最后不管真相如何,只会对大哥的名声和前程造成影响。
萧文军认了,同意跟万芳打结婚证,但又没全认。
除了领证和给万芳一百块钱当彩礼外,其他的要求一概拒绝。领了证后更是不摆席酒,不入洞房,吃饭睡觉全是各管各的。
万芳傻眼了,她原想着只要萧文军同意娶她,入了洞房她再施展手段,还怕拿捏不了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
等她拿捏住了他,先让他问家里要一笔钱,让她回沪市去好好风光一回,让家里那些势利眼们看看,把她当垃圾一样扔到北方不闻不问后,她靠自己翻过身来过得有多好。
一想到回沪市后把贵重礼物砸在父母兄弟脸上时他们错愕悔恨的表情,万芳只觉得浑身从里到外无比舒坦。
她才不会像那些没出息小家子气的女人一样,生怕别人来占便宜动不动就搞登报断亲那一套,不狠狠打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的脸,岂不是锦衣夜行?
再之后嘛,让萧文军的大哥给他们两个人都安排工作,能回沪市最好,不行的话就去西北他大哥驻地找,背靠大树好乘凉。
有这么现成的关系不用,全家人窝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山沟沟里种地,萧文军简直是脑子瓦特了。
万芳在策划这件事情时,已经把梦做到五年后。
别说什么自行车、手表、缝纫机,她甚至连童棣华住的大院子都算计上了。
她一个老寡妇用的着住带着院墙的八间大瓦房吗?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要给出嫁的女儿留一间?
一家子泥腿子装什么讲究人,给出嫁女留房间,别说在这鸟不拉屎的乡下,就算在沪市又有几个人敢充这个大头,那嫁进来的嫂子还不得闹翻天?
她从小就睡饭桌,大嫂进门后她被赶去了厨房,等到二嫂进门后,家里就连厨房的一块门板都不给她睡了,听到号召青年下乡恨不得连夜把她打包扔出去。
她千里迢迢从南方来到这最北之地,家里还想什么东西都不给。要不是抢了两床厚棉被又偷了五十块钱,她早在来这儿的第一年就冻死了。
这是什么地方?黑省佳木县,就是古代的宁古塔呀!
她一个从沪市来的城市小姐都被家里这样对待,萧文慧那个泼妇凭什么能在娘家保留一间崭新的大瓦房。
她也不就着水塘照照自己,她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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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算了千千万,没算到萧文军根本没打算跟她洞房,就像花一百块钱买了件家具,随便找个犄角旮旯撂下就完事了。
这让她一身本领如何施展??
她不止一次打算故技重施,可萧文军这个没种的东西,居然买了一面筛子大的铜锣,她只要往他房里扑,他就把锣敲的震天响,不把整个大队的人招来决不罢休。
这样来来回回的折腾了好几次,她的脸算是丢了个干干净净,别说那些扯老婆舌头的人戳她的的脊梁骨,就连大队长田满仓都敲打过她。
说让她脑子里别整天就想着睡男人那档子事儿,把心思放在出工干活上,还说什么不跟媳妇儿上炕可不犯法,告到哪里都没用。
就这样,她所有的算计都落了空。
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再跟知青点的人睡通铺,也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她跟萧文军虽然分开开伙,但他还是在厨房里留了粮食给她的。
有了这些粮食,她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出工,没事就在大队里闲逛,尤其爱到童棣华的院子跟前来打望,生怕错过了什么。
果然,今天就被她捞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