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韩家和沈家闹翻了天,但荣家却是一派岁月静好。
早饭后没多久,荣嘉宝见到了弟弟的家庭教师杜南周。
圆脸,平头,二十四五岁,一身短打运动装,左肩背着羽毛球拍,右肩两个网兜分别装着篮球排球,一看就很体育老师。
他走进餐厅就跟郭思媛打招呼,“郭姨,你真是救我于水火的活菩萨,我可是打了包袱来的,你不能赶我走啊。”
郭思媛笑着跟她说了原委。
昨天杜南周来试课,因为性格爽朗跟荣嘉木很投缘,郭思媛就做主聘请他。但杜南周提出不要课时费,只要包吃包住。
而且还用了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说荣嘉木要增强体质就要做早课和晚课,他住在这里更方便早晚带他锻炼。
“小杜的爸爸是嘉明和嘉音的班主任,我们也算是十来年的老相识,人品绝对没有问题。他就是不想在家跟父母赌气才躲到咱们家来的。”
荣嘉宝点点头,既然弟弟喜欢,她当然不会有意见。
“那就先学着吧,不过我们很快就要去西北,只怕杜老师在这儿也躲不了多久。”
“我跟他说了,你猜他说什么?”郭思媛一脸神秘。
“他该不会说要跟我们去西北吧?”
郭思媛笑着点头,“他说要是能让他当体育老师,他就去。”
荣嘉宝却吓得连连摇头,这是多大的瘾头啊,为了当个体育老师宁愿去西北吃风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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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京市南苑机场两架专机正在做最后的安全检查。
萧千行走到荣宏声面前低声汇报,“荣教授,这次回程航班要飞行三个半小时,之后还要转乘火车两小时,汽车一小时。随行队伍中有医生,如果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麻烦萧团长了。”荣宏声嘴上客气,但脸上神色依然古怪。
萧千行心里暗暗叫苦,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递到他手里。
“这是荣嘉宝同志给我的,说在您生气的时候拿给您。”
荣宏声狐疑地接过文件袋,取出一叠装订好的资料,只翻看了一页就再也不理会身旁的一切了。
萧千行看他果然如荣嘉宝同志所说,做起研究来就进入了忘我状态,不禁一阵好笑。
笑了两秒后,又突然有些心疼。
如果荣教授一直是这样,那十三四岁就跟着他出国的荣嘉宝同志,岂不是小小年纪就承担起照顾父亲的重担?
可她不仅把父亲照顾的很好,自己还读了三个博士学位,得到过青年科学家大奖,甚至还参加过一届国际网球比赛和赛马比赛。
这样优秀的人,自己真的配得上吗?
就在他陷入自我怀疑惴惴不安时,登机的广播响了。
他瞬间调整好状态,引导每一位专家登机,经过荣宏声时被他低声叫住,“你对嘉宝有什么打算?”
萧千行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摸了摸上衣口袋,“我已经打了恋爱报告,回部队就交给师长。”
荣宏声推了推眼镜,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心里也承认这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
带着对女儿的愧疚,他语重心长的嘱咐,“既然你是嘉宝选的,我相信她的眼光。回到基地后我就要进行封闭研究了,这孩子受了太多苦,你要好好待她。”
萧千行愣怔了一下,随即立正敬礼,压着声音叫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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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嘉宝跟三婶约好十一点在友谊商店会面,之后开车来到了公安局。
父亲已经由萧千行护送去了西北,三叔一家的命运也已经改变,该过来跟韩春瑶做个了断了。
她在会见室静静坐着,看韩春瑶穿着女囚的棉布短袖被公安带进来,嘴角忍不住上翘。
韩春瑶这会可没功夫注意到她的表情。
昨天韩春山一去不返,她被迫换上了屈辱的女囚服,还跟扒手和暗娼在一间号子里关了一夜。
她不敢睡觉,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心里把所有人诅咒了千万遍,尤其是荣家的人。
荣宏声木讷无能,荣宏宇阴险歹毒,荣嘉宝忤逆不孝,荣嘉木蠢笨无用,荣家老太爷偏心不公。甚至连前妯娌郭思媛和一双儿女,也被她翻来覆去骂了个遍。
等她出去后一定要报复,要把荣家也写进那份名单里,看他们还怎么高高在上,盛气凌人。
但诅咒归诅咒,当公安跟她说荣嘉宝要见她时,她还是满心欢喜的赶过来,不管怎么说也要先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知道荣嘉宝肯定是被那句“忤逆不孝”吓到了才来的,因此一见面就端起了荣太太的架势,颐指气使说道,
“你怎么现在才来,去跟他们领导说,把我放了。”
“凭什么?”
荣嘉宝冷笑一声,见她落到这步田地依旧没有清醒,不由得替荣家叫了一声窝囊。
韩春瑶确实是个聪明人,但手段却并不高明。上一世她能把荣家害到那种程度,只因为搭上了那趟逆行的车。
除此之外,都是她自以为是的能力。
比如,她认为是靠卓越的手段和风姿才钓上了荣宏声。
比如,她认为荣嘉木是因为窝囊无能才不敢去找三叔告状。
比如,她认为可以通过沈屹舟可以掌控荣嘉宝。
所以直到此刻仍然以为一句“忤逆不孝”就能拿捏住她,真是可笑!
“你说什么?”韩春瑶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说,凭什么?”荣嘉宝气定神闲。
“凭我生了你,养了你,给了你一条性命!”韩春瑶被激怒了。
她囚服加身,荣嘉宝却这么光鲜亮丽,居然还问自己凭什么。早知道养出这么个贱人,生下来就该把她溺死在马桶里。
“你犯了国法,跟你生养了我有什么关系?”
“我犯了什么国法?不就是卖了点东西吗?那都是你弟弟的,我又没卖别人的,卖自家的东西也犯法吗?”
“卖自家的东西,是投机倒把。卖别人的东西,是偷窃加投机倒把。看在嘉木的份上,我就不告你偷窃了。”
“荣嘉宝,你忤逆不孝!”
“韩春瑶,你虐待亲子!”
“你——,”韩春瑶发现自己除了咒骂她以外,竟然毫无办法。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韩春瑶冷静了片刻,从眼角挤出几滴眼泪,放低了身段安抚道,“嘉宝,不管怎么说,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母女,”
“好了,我没时间看你演戏。”
荣嘉宝打断了她的茶艺表演,所有想问的话,所有对母亲的眷恋和不甘,早在上一世按响炸药之前结束了。
“我今天就是来告诉,我要告你虐待亲子,并登报宣布我们姐弟跟你断绝母子关系。”
“你也不必找人再来传话,我们从此跟你再无关系。”
她说完起身就走,韩春瑶状若恶鬼般往她这边扑,“我生养你一场,恩情比天还大,你敢跟我断绝关系,我就,”
“你就怎样?告我忤逆不孝吗?谁会相信一个虐待亲生儿子的女人?”
“还是你有证据能证明我忤逆不孝?是我六年来寄包裹的签收底单吗?还是六年来你一封信都没寄的邮局记录啊?”
韩春瑶在她连珠炮似的诘问中,知道不能再靠这个来拿捏荣嘉宝了,咬着牙恶狠狠的丢出一句威胁。
“荣嘉宝,你不要后悔!”
荣嘉宝突然面带邪魅的笑容,轻轻说出一句话。
韩春瑶听完只觉浑身凉透,瞬时瘫软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