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可知。
此话怎讲?
尽述己见后,曹公未置可否。
愚兄问的是,依你之见,此事可成否?
司马懿轻拂袍袖:纵是神机妙算,亦难料天下事。
司马朗笑捶其肩:不肯明言便罢!
兄长欲往何处?
偏不告诉你!司马朗负手远去。
这小心眼的......
转入内院,司马懿正衣冠向父亲司马防行礼。
见过曹司空了?
已拜会。
尽言否?
彼意若何?
曰...容其思之。
司马防笑道:“确实该认真想想,你这主意可不小,曹孟德未必能接得住。”
司马懿从容道:“曹司空麾下人才济济,我只需提个方向,余下的事也轮不到我插手。”
司马防询问:“你原先不是挺欣赏孙澎么?如何突然改了主意?”
司马懿转身莞尔:“若在去年,我尚可去投奔他。但时至今日,我去与不去,对他而言已无甚分别。”
司马防挑眉:“如今你搅了孙澎的局,就不怕他日后寻你麻烦?”
司马懿朗声笑道:“平生怕什么遭人恨?我只忧他记不得我。”
司马防抚掌大笑:“这回他定将你记得真切!”
父子二人叙话片刻,司马懿返回院中。妻子张春华上前相迎。
“怎的?可是心中有事?”
司马懿看向妻子,轻叹:“世上知我者,唯夫人耳。”
方才在父兄面前都不露痕迹,偏被张春华一眼看穿他强作镇定。
司马懿拿起案头那卷《孙氏算术》——这是耗费五十金马蹄金,特地从江东重金求购的珍本,竹简上还标注着特殊数字的汉文释义。
孙澎所创的算术,流传途径有二:
其一,张昭、诸葛瑾等近臣。孙澎准许他们向族中子弟传授,但世家素来重藏家学,这些算法被严密保守。毕竟若无汉字注释,那些奇特符号常人根本无从辨识。
其二,孙家商铺的掌柜们。孙澎同样未对数学传授设限,但时人视学问如珍宝,即便商贾也将此术奉为传家之秘,绝不轻授外人。
然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去岁司马懿闻得扬州有新算术,当即遣人赴吴县探访。最终在一家孙氏蜀锦铺中,掷下五十金马蹄金,方换得这本带详注的《孙氏算术》。
司马自幼聪慧过人,长兄入仕后,父亲体弱多病,家族事务多由他主持,连几位叔伯都对他的才干钦佩不已。
获赠《孙氏算术》后,司马懿对孙澎的才智惊叹不已——这般年纪便能着此奇书,实非凡人所能及。
曹公年事已高,司马心中自有盘算。无论是郭嘉还是荀氏叔侄,他都难以超越,故而早将目光投向了曹家公子。
然而时局骤变,孙氏的异军突起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若孙澎真能击败曹公,继续追随曹丕又有何意义?
值此曹公遇困之际,司马决意要有所作为。即便将来曹公落败,作为重要谋臣,他在新朝也能谋得一席之地。
更令他振奋的是,若能助曹公扭转乾坤,岂非更显其能?不过今日所献之计着实凶险——无论对曹公还是对他自己都是场豪赌。成则重振基业,败则前功尽弃。
归途上他强作镇定,终究难掩心中忐忑。二十二岁的年轻谋士在面对发妻时,终究还是露出了破绽。
放下书卷,他轻抚茶壶。张氏笑道:知你不喜烫茶,特意晾至温熟。
司马执壶斟茶,上好的扬州白瓷在烛光下泛着柔光。轻啜香茗,他整个人陷入新式坐具之中——这由扬州传入的软榻,确实比旧式坐席舒坦许多。
此事筹划三月,曹公定会应允。他如是说道。
“那还剩百分之一呢?”
“世间哪有万全之策?尽己所能,余下的听凭天意。”
“呵,这倒不像我熟知的司马仲达,你也会将成败托付天命?”
司马懿阖目,不再言语。
——我司马懿平生不信天命,唯信人力可逆天。
只是这逆天之路,终究荆棘密布。
数日后,袁绍接到急报:濮阳灾民经曹仁调度,已分批迁往周边十余县。更令人震惊的是,曹操竟斥巨资购入大批粮草赈济濮阳!
袁绍帐下谋士皆惊。
“曹孟德早已粮尽财枯,何来购粮之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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兖豫两州岁荒粮匮,市价必然飞涨,曹操的钱从何而来?
**“曹操究竟如何筹得巨款?”
孙澎闻听曹操停止购粮时,险些以为耳误。
很快密探回报:曹操在许昌发行了称作“许昌宝券”之物。
孙澎细览后拍案——这分明是千年后的债券!
“曹营竟有如此奇才!”
此物一出,曹操便非孤军奋战。购得债券的世家若想获利,就必须力保曹操不倒。
一旦曹氏败亡,这些票据便成废帛。
为保债券价值,豪族们必将不断注资,将曹操推向胜利。
此计与孙氏股票虽有相通,却更加凌厉——扬州世家可随时抛售股票脱身,曹氏债券却以年息二成之利,将债主与战车死死绑定。
这绝非一个小数目。
更关键的是,曹操采用了分期偿还的方式。比如花100金购买许昌宝券,次年只能兑付60金,等到第三年才能拿到剩余的60金。在这期间,若曹操战败,投资者将血本无归。
为了保障本金安全,投资者不得不持续追加资金支持曹操。这种操作简直是无赖行径!连张昭都眼红地问孙澎是否要效仿发行债券,但被孙澎果断拒绝。
在这个缺乏金融监管和防伪技术的时代,孙澎完全有能力伪造曹操发行的债券。经历过现代借贷消费的他深知:借来的钱终须偿还。透支未来换取眼前利益,极易陷入恶性循环。曹操团队根本意识不到金融失控的严重后果。
虽然曹操暂时缓解了资金压力,但孙澎并不担忧。他冷眼旁观诸侯们争相效仿:袁绍派荀谌在邺城兜售邺城宝券,刘璋更是在益州大肆推销成都宝券。多次劝谏无果的最终激怒刘璋,导致君臣关系恶化。
孙澎明白,这种饮鸩止渴的融资方式终将带来灾难性后果。信誉崩塌,必将成为统治者最大的噩梦。他从容地等待着这场金融泡沫破灭的时刻到来。
西凉的马腾、韩遂以及辽东的公孙度纷纷效仿,各自推出了债券。
不仅官府发行债券,各大豪门也趁机推出自家债券,市场上各种债券层出不穷,令人目不暇接。
孙澎秘密实验室迅速展开伪造工作,这无关道德,而是通过金融手段打击对手。孙澎要让这个时代的人明白,在防伪技术不成熟的情况下,随意印制债券只会自食其果。
论造纸技术,孙澎若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许昌城内,曹操最近神清气爽,头不疼眼不花,整个人容光焕发。
司马懿设计的许昌宝券被各地诸侯争相模仿,曹操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一直被模仿,却从未被超越。他深信,这些仿制品根本无法与司马懿设计的宝券相提并论。
这些债券至少采用了三种防伪技术,即使以曹操的眼力,也只能勉强辨认出其中一种阴刻防伪。有了如此严密的防伪措施,曹操确信没人能轻易仿制他的债券。
想到司马懿,曹操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向来多疑的他不得不承认,在自己最危急的时刻,正是司马懿挺身而出。相比之下,郭嘉、荀彧、贾诩等谋士却束手无策。
如今曹操终于明白,能帮他解决财政危机的人才,才是真正的人才。荀彧虽然善于理财,却不会开源,只会节流。
至于明年无力偿还怎么办?司马懿早已想好对策——只需延长债券期限,将两年期改为三年、四年甚至五年。反正他是曹操,谁敢逼债?
若是孙澎在场,定会感叹:连赖账的后路都想好了,真是高明!
有了充足的资金支持,曹操不仅稳住了濮阳局势,更派曹仁西进,从濮阳向白马施压,通过切断袁绍退路的方式迫使其撤军。
袁绍面对这种明谋战术一时无策,与谋士郭图等人商议后,决定率军北返。
此番南下兖州,袁军劫获大批粮草,袁绍打算悉数运回冀州。谋士审配盘算后禀报,若能将这批粮秣全数带回,此次出征的粮草损耗便能挽回近半。
审配还提出另一策:若袁绍不撤军回冀州,而是屯兵兖州,据守白马至官渡一带,现有粮草足以支撑大军度过严冬。
然而时值小冰河时期,冬季黄河会短暂封冻。若驻留南岸,曹操若趁寒冬来袭,冀州援粮难至,局势或将失控。
袁绍权衡利弊,见战果已足,遂下令撤军。
建安六年十月末,持续半年的第二次袁曹之战落下帷幕。袁绍虽安排骑兵断后,但士卒思归心切,被曹操趁机追击,小损数阵。
返抵冀州清点损失后,袁绍对结果尚算满意。反观曹操,虽在收官阶段稍占便宜,但全年被迫采取守势,损兵折将甚巨。
战后,袁绍遣荀谌赴许昌索要淳于琼 ** 。若非淳于琼死守要道,袁军恐难全身而退。念及数十年袍泽之谊,袁绍誓要迎回故友遗骨。择选荀谌为使,正因其与荀彧、荀攸的宗族关系,可增谈判胜算。
此战令孙权在南线大放异彩,其锋芒毕露的表现却引起郭图、逢纪等老臣警觉——这个少年英才的崛起,让追随袁绍多年的重臣们隐隐感到威胁。
郭图与逢纪先后在袁绍面前不动声色地暗示,孙澎曾与曹操进行过以粮易民的交易,孙权此次表面相助袁绍,实则暗藏祸心。
两人语焉不详,却处处透出这般意味。
唯有荀谌临行前仗义执言:当初孙权守濮阳城负伤不退,淳于琼既选择信任他,主公理当相信淳于琼的判断。
袁绍闻言恍然——淳于琼的眼光岂会有误?
若他眼光不佳,又怎会始终追随自己?
他的眼光向来精准!
荀谌正是拿捏住袁绍自负的脾性,三言两语便让袁绍陷入逻辑闭环:当年自己尚是庶子时,淳于琼便慧眼识珠,这般眼光岂能看错人?
既然淳于琼愿以性命相托,孙权又怎会心怀不轨?
即便不信任孙权,也该相信淳于琼!
想到去年郭图等人谗言害死田丰、险些逼死沮授,袁绍心中愈发明了:这两人又想故技重施。
不过孙权近来确实风头太盛,袁绍思忖再三,仍将其调回幽州协助袁熙,顺便遣返张南、焦触同往。
隆冬将至,虽去年大胜胡人,但若今岁草原遭灾,难保戎狄不会冒险南下。
有孙权坐镇幽州,袁绍莫名觉得心安。
因孙权推广的火炕技术,去年幽州百姓纷纷自建这种御寒利器,冻毙人数骤减。此事使他在幽冀两州民间声望鼎盛。
沿途州县百姓感念活命之恩,争相款待这位归来的恩人。
此番重返幽州,张南与焦触的心境与当年被贬时已截然不同——昔日袁熙不过是袁谭与袁尚之间的边缘人物,被发配至苦寒之地时,他们只觉前途渺茫,心中不免怨怼。
这次重返幽州与以往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