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去年与袁绍鏖战一年,荀彧屡次向世家索要钱粮,白条打得满天飞。如今有机会赚外快回血,曹操也无话可说。谷阳和广陵都开了自由贸易区,他们能做,我们为何不能?
出发前,孙澎特意点出许昌几个在琅琊押重注的家族,让张承留意。
这些人未必会明着帮忙,但也不至于在关键时刻使绊子,属于可争取的中立派,值得登门拜访。
离开杨府,张承陆续拜访了荀彧、陈群、满宠、刘晔等人,甚至带上礼物去探视养伤的夏侯渊。
然而夏侯渊闭门不见。
抛开他对袭击者身份的疑虑不谈,单是他的伤势就不便会客——毕竟眼睛中箭,想彻底治愈,只能效仿夏侯惇,挖出整个眼球。
否则即便取出箭簇,眼球也会迅速溃烂,加重伤势。
彼时华佗尚未定居许昌,没有麻沸散的情况下做眼球摘除手术,难度可想而知。
这个新年对夏侯渊简直是折磨。挖掉眼球后,每日还需清理伤口,剪除新生的腐肉,只留健康组织,再敷药包扎。
剪刀日日在内剪来剪去,倒是让他的心理素质突飞猛进。
整个新年唯一的喜讯,便是失踪数月的侄女终于有了音信。
先前张飞在汝南与曹仁周旋时,曾北上谯县一带活动。恰逢夏侯家的 ** 出城拾柴,这位天生丽质的姑娘让张飞一见倾心,当即掳回营中欲纳为偏房。
待得知其真实身份后,张飞索性将错就错,直接将其立为正室夫人。虽说对外宣称是明媒正娶,但谁人不知这实为强抢之妻?
后来汝南战事吃紧,夏侯氏便随刘备家眷同行。刘备兵败后,她搭乘潘璋战船南下,最终与刘备两位夫人同住吴县。
作为张飞之妻又姿容绝世,夏侯氏在吴县自然与两位刘夫人同样受到严密监视。不过孙澎倒未禁止她与家中通信,谯县夏侯氏收到消息后,立即赶往许都求助夏侯惇兄弟。
夏侯家对此事态度颇为微妙——毕竟女儿已是再嫁之身,在他们眼中早已贬值。
值得一提的是,当曹操听闻此事时,竟对孙澎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眼下最令夏侯家忧虑的,反而是女儿落在孙澎手中。若这位吴侯真有特殊癖好,将夏侯氏纳入房中,岂非等于夏侯氏与孙氏联姻?
这对曹操而言,无异于 ** 裸的背叛。纵有同宗之谊,曹操也断难容忍心腹家族与死敌结亲。
这情形恰似当年孙贲在赤壁战前将女儿许配曹彰,此等首鼠两端之举最招主公忌惮。
如今夏侯渊伤病卧床,只得由同样独眼的夏侯惇去向曹操说明原委。
难怪他一张嘴就想要貂蝉!
难怪他一开口就索要杜氏!
原来如此!
我明白了!
夏侯惇站在旁边,睁着一只眼望向曹操,压根不晓得曹操悟出了什么。
曹操激动片刻,随即拍拍夏侯惇肩膀道:“元让,你去告诉妙才,这可是大喜事!”
夏侯惇是个直肠子,哪懂这些弯弯道道,挠了挠头:“主公,这话怎么说?怎么就成好事了?”
曹操咧嘴一笑:“你想想,去年我打算嫁女儿给孙澎联姻,他都不肯叫我一声岳父。如今他要是娶了夏侯家的姑娘,你和妙才岂不都成了他的长辈?”
夏侯惇琢磨半晌,还是没领会曹操的高兴劲儿——那可是自家亲侄女!被人抢了侄女还得乐呵?
想起谯县族长的叮嘱,夏侯惇憋出一句:“往后咱侄女要是往家里捎信,孟德你可别多心。”
曹操瞥了他一眼,夏侯惇顿时心跳如鼓,暗恼自己嘴比脑子快。
好在曹操深知这老伙计的脾性。
“放心,多给侄女写信,说不定因祸得福呢?”
**
建安六年正月十五,上元夜。
曹操在司空府以半公半私的规格,接见了孙澎派来的扬州使臣张承。
故地重游,张承却丝毫不敢松懈。
踏入议事殿,曹操高坐主位,两侧密密麻麻站着二十余名心腹文武。张承目光一扫——这些日子拜访过的面孔多半在场,更有许多陌生官员肃立其中,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
张承稳步上前,向曹操及众人行礼:“扬州张承奉孙州牧之命,特来向曹司空与诸位大人问安。”
曹操含笑点头:“仲嗣千里而来,不知有何要事?”
张承拱手回应:曹司空,去年岁末,谷阳县自由贸易区屡遭刘备军袭扰,我扬州商贾损失惨重。依照司空与孙州牧签订的双边协定,赔款理应在岁末前结清。为何时至今日,汝南曹仁仍再三推诿,岂非有损司空信誉?
曹操笑而不答,对张承之言似无兴致。
张承凝视曹操,心底早有盘算——既然对方不作回应,正好重温待会儿要施展的唇枪舌剑。
此时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文士从容出列,含笑拱手:此事不妨由在下解答,不知仲嗣可愿聆听?
张承回礼问道:未请教阁下是?
那人挺胸昂首:许昌布衣,颍川杜袭。
张承忽地转头看看曹操,又打量杜袭,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游移。
正当众人困惑之际,张承突然开口:区区布衣,如何能代曹司空表态?
杜袭本拟好说辞——若张承连之论都辩不过,踏出此门必将颜面尽失。
岂料张承径直揪住他的谦辞反诘:既自称布衣,凭何代表曹操交涉?
杜袭顿时面红耳赤。荀彧见状莞尔——张承这呛人的本事果然名不虚传。
曹操正要示意杜袭继续,张承却抢先道:若阁下不能代表司空意志,即便驳倒你又于大局何益?
杜袭确实不敢僭越自称代表主君,只得目询曹操。
曹操轻笑:张仲嗣果真名不虚传,片语便令子绪哑然,当真当世俊杰。
张承谦道:司空过誉。
曹操话锋一转:今日共议要务,虽无人可全权代表本司空,但诸公见解都值得倾听。集思广益终非坏事,仲嗣以为然否?
张承暗叹高明——曹操竟能将车轮战说得这般风雅,当真将厚颜之术修至化境。
经过家中演练,曹操这番言辞顾雍也曾提及,张承并未慌乱,不过是轮流交锋罢了,且看最终谁先支撑不住!
张承含笑回应:群策群力自是美事,杜先生有何高见?张某必当虚心聆听。
杜袭面色冷峻:去年谷阳商道遇袭皆系刘备所为。曹公为擒此贼耗资甚巨远征汝南,要说亏欠,倒是孙州牧该感念曹公恩义才是。
张承以看痴愚者的目光扫过杜袭,又瞥向曹操:集思广益!这般厚颜之论,叫人如何置评?
张承休得信口雌黄!
方才还道在座皆是君子,如今看来...张承哂笑一声,倒是我太过天真了。
你!——
这番讥讽令杜袭当场失态。此时荀彧出言调和:仲嗣既觉子绪所言欠妥,何不阐明己见?
见是荀彧发话,张承郑重拱手:文若先生雅量。既如此,张某便简陈拙见,还望诸位指教。
他环视众人,将各色神情尽收眼底,朗声道:今日只问曹公三事。
其一:当初明文约定贸易区安全由贵方全责。若依杜先生所言,曹公剿灭刘备便算仁至义尽,莫非白纸黑字的契约都可作废?
你这是......
容我把话说完!张承截住杜袭话头,继续第二条质问。
其二:边界驻军早有共识,我方连吴县守军都控制在万数。贵方却假托**之名,未作通报便屯兵四万于汝南,此事需曹公给个明白交代。
# 谈判交锋
第三点,既然刘备已亡,为何汝南驻守的四万曹军仍滞留不返许都?我主孙将军对此深感忧虑,寝食难安,不得不调集重兵驻守庐江以防不测。若曹司 ** 无南下之意,烦请将我方此次调防庐江所耗军费一并结算。若非贵方按兵不动,我扬州何须劳师动众进行防御部署?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诸位可有异议?
我有异议!
张承话音刚落,一位身着儒袍的中年文士自杜袭身侧迈步而出。
原来是郭祭酒,不知有何高见?
郭嘉神色平静地注视着张承:既然阁下逐条陈述,在下自当逐条回应。
首先关于第一条,本可追回贵方损失,奈何刘备残部最终登上了扬州的战船!分明是你们自行取回财物,却反来索赔,这究竟是谁在颠倒黑白?如此行事,岂非 ** ?
郭嘉话音方落,在场众人纷纷颔首称是。唯有荀彧注意到张承镇定自若的神情,暗自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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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郭嘉的质问,张承从容不迫。
郭祭酒,在下手中有份调查文书,且容我宣读几项,请诸位评判。
建安五年腊月初二,刘备在谷阳县北大萍乡,强行将劫自我扬州商队的货物售卖当地豪族,以此募得两千新兵,此事可属实?
同年腊月初五,刘备又在校县将我扬州商货售予当地世族,募得三千兵卒,可属实?
腊月初七,刘备再劫阳谷县商队,竟公然在县城销赃,胁迫当地世族购买,此事又当如何解释?
据我方掌握的情报,刘备每次劫掠后都将赃物尽数变现,用于招兵买马。而自汝南决战以来,贵方不断收编这些新募士卒。当日吾等接应刘备残部时,所接人数竟不足百人!
“郭祭酒,阁下适才所言,莫不是恶人先告状?”
“刘玄德劫我物资,变卖换饷,最终其部众被贵方歼灭!”
“如今反倒诬我江东收留几名败卒,便一口咬定刘备军资尽入我手?”
“曹司空总不至于行此指鹿为马的拙劣伎俩吧?”
郭嘉暗自心惊,校事府尚未查明刘备销赃途径,孙澎部属竟已了如指掌。
或许是投奔江东的残部供述,亦可能扬州细作早已深入汝南。
张承既敢当庭出示这份名录,无论真假,在查证属实前,郭嘉已无法就此发难。
此时荀攸从容出列:“仲嗣贤弟。”
“折煞张某了!公达先生万勿如此相称。”
“哈,君素来洒脱,何必在意虚礼?既然奉孝已抛砖引玉,便由某续谈第二桩事。”
“愿闻其详。”
荀攸负手前行数步。
“其实君所言后两事,本是一体。”
“曹司空剿灭刘备时屯兵扬州边界未先行照会,确系我方违约。”
“但仲嗣既来协商,足见孙讨虏亦不愿兵戎相见。”
“若曹司空撤回汝南驻军,孙讨虏可否同时撤离庐江之兵?”
张承蹙眉道:“公达先生之意,是要我江东忍气吞声?”
荀攸含笑回应:“曹司空向来重信。自由贸易区损失自当补偿,然刘备先后劫掠扬州商队多次,具体数额总需核查,岂能贵方单方面报数便作准?”
张承摆摆手:“公达先生对这事似乎不太了解。咱们扬州商人进自由贸易区前,都会在入口处登记货物数量。带去多少货,账目记得清清楚楚,而且账本一式两份——谷阳县县令手里也有一本,每天实时更新。所以贵方核查起来根本不费事,拿着谷阳县的账本对一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