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就到了申时。当风尘仆仆的张纮刚踏进太守府,就被朱治拦住了。
“子纲怎么这么晚才回?”
张纮却满脸喜色:“君理来得正好,快随我走!”
朱治本欲寻张纮议事,反被对方拽着往外走,忙问缘由。
张纮满面红光:快随我来!给你瞧个稀罕物事!
朱治一头雾水:???
待至太守府后院,正见驴车卸货。朱治盯着那堆杂物:这便是你说的宝贝?
张纮抚掌大笑:君理!咱们的泼天富贵来了!
朱治更觉茫然:???
张纮激动得五官都拧作一团,指着车上古怪机械道:前些时日犬子与荆益使者**做了桩买卖——原当是亏本交易,谁知主公竟一口应下!
朱治颔首。此事他知晓,张纮之子张玄确在负责与**接洽。
起初张玄对以蜀锦换帆布颇不情愿。消息传回江东,孙澎却立即拍板应允。后来毛玠、荀谌皆已离去,唯**滞留等候技术交割。
待匠人们确认技法尽数相传,孙澎便遣人携蜀锦秘术返回。恰在此时,被孙澎安置城中的神匠**老刘,果然依令造出装有六十四道飞梭的新织机!
蜀锦匠师甫至吴县,孙澎即刻命人试用新机纺织。该项事宜直至孙澎出征仍未完成,便交由张纮督办——一旦功成,便以孙氏名义在城外设厂。蜀锦所得尽数折为孙氏股红!
目下江东世家或多或少皆购有孙氏股票。虽多数人只想破财消灾,权当资助主公募兵,压根不指望获利。但也有明眼人笃信孙澎真能带众人共赴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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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治作为太守,城外筹建大型蜀锦工坊必须经过他的首肯。张纮特意命人将改良后的蜀锦织机运至太守府,待朱治到场后,工匠们当场组装演示。
朱治注视着飞速织就的华美蜀锦,激动之情更胜当日初见曲辕犁。
曲辕犁解决民生温饱,这蜀锦织机却可充盈府库——孰重孰轻,不言自明。
子纲,此物待子布过目后立即拆卸,务必保密。明日先随我出城,曲辕犁亦有成果,正好一并处理。
曲辕犁已成?
张张纮与朱治相视而笑,默契尽在不言中。扬州气象,当真是日新月异。
## 豫州汝南上蔡县城楼上,刘备望着士气萎靡的守军,愁眉深锁。身旁庞统同样神色凝重。
自夏侯渊、乐进率精兵入汝南,豫西南局势便急转直下。
曹操麾下百战之师以压倒性战力横扫四方,刘备仓促组建的部队难敌官渡幸存的老兵劲旅。加之夏侯渊用兵如神,刘备又失赵云这等骑将,纵有庞统运筹帷幄,最终也只能收缩防线,集中兵力固守要地,避免遭夏侯渊、曹仁联军分割围歼。
此役令庞统深有体会:兵者,非徒计谋也。
前番会战,他虽以妙计诱夏侯渊入谷,设下关羽、张飞、刘备三路伏兵——战术上确胜程昱一筹。然两军交接时方知,再精妙的战术也需精锐士卒执行。夏侯渊部遇袭竟临危不乱,结阵 ** ,无一卒溃逃。
曹军将士久经沙场,那份从胜利中淬炼出的昂扬斗志,远胜刘备麾下士卒!
他们是千锤百炼的钢铁之师,是所向披靡的无敌雄师,狭路相逢的血性气概早已融入骨髓。
精心布设的伏击战渐渐演变成惨烈消耗,纵使刘关张三路大军冲散夏侯渊阵型,却始终无法彻底击溃敌军。夏侯渊竟凭借兵力优势,险些扭转战局。
危急关头,庞统急令关张二人合击夏侯渊与乐进,这才瓦解敌军指挥体系。若非如此,恐怕先崩溃的会是刘备军。
曹操麾下这支铁血劲旅,当真名不虚传!
夏侯渊与乐进且战且退,将关张诱入重兵之中。二位猛将也不敢穷追,双方各自折损千余兵马后鸣金收兵。
庞统原本盘算着此役必取夏侯渊首级,反被这员沙场老将狠狠上了一课。中伏又如何?照样杀得你进退维谷!
刘备强打精神宽慰道:士元已竭尽所能,战况至此非你之过。
张飞粗声附和:军师,是老张没能打出威风,怨不得你。
关羽虽不发一言,但以他的傲性,沉默便是认可。
望着满城伤兵,年轻的庞统胸口发闷。此刻的他尚未历练成后世那条献连环计的浴火凤雏,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儒生。
兵者凶器!
前人箴言说得再透彻,终究不及亲历战场来得刻骨铭心。
何为慈不掌兵?
庞统 ** 自己收回思绪,转而谋划破敌之策。他真正的意图从来不是助刘备击败曹操,而是要借刘备之手最大限度牵制曹军。
刘备或许心知肚明,却甘之如饴。只要能给曹操添堵,他刘玄德在所不惜。
主公,如今唯有攻其必救,方能绝处逢生!
愿闻士元良策!刘备急不可待。
庞统立于城墙之上,向南远眺,低语道:不如我们去抢孙澎的商埠!
刘备闻言错愕:单是应对曹操就已力不从心,此时怎能再惹孙澎?
张飞立即附和:俺觉得大哥说得对,先解决了曹操,再对付孙澎也不迟!
众人皆以为关羽会如常沉默,不料他忽然睁眼说道:我明 ** 师的用意了。
云长知道了?刘备与张飞齐声问道。
关羽正色道:大哥被曹操牵制了心神。试想若商埠被劫,孙澎是该找我们算账,还是该寻曹操 ** ?
刘备顿时醒悟:确实如此!商埠规矩写明,扬州商贾出事概由曹操担责!不论是谁动手,孙澎只会揪着曹操不放!
张飞拍掌大笑:军师高明!这招硬是把孙澎拖下水了!
关羽捋须颔首,对这个计策颇为赞许。
刘备由衷赞叹:正所谓攻其必救,军师真乃大才,备受教了!
庞统笑而不语,心中却在盘算:孙澎设立商埠本就是为了日后攻曹留的由头。只是听闻他在琅琊新建港口,此番行动可会打乱其布局?但眼下曹操大军压境,若再迟疑刘备恐难支撑。但愿孙澎能随机应变。
而在柴桑,孙澎自十一月初便驻留至今。他抓紧时间与船匠们研讨,亲自参与战船的改良。虽不谙具体工艺,但他超越时代的见解总能给匠人们崭新启发。
比周瑜更为激动的当属随行的诸葛亮。这位精通机关之术的卧龙先生,在此处真正触摸到了毕生追求的奥义。每当孙澎与工匠们陷入技术瓶颈时,诸葛亮总能凭借其机关术的深厚造诣,独辟蹊径地提出令人拍案叫绝的解决方案。
正是这场技术碰撞,让孙澎最终敲定了水上战略的核心班底——与周瑜并肩作战的另一位人选已不言自明。
「孔明,就是你了。」
荆州江夏的深宅里,黄祖搂着新纳的宠妾却面无喜色。张承那张看似忠厚的面孔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这次是真的栽了!
许昌送来荆州牧任命状时,黄祖正被孙澎大军压境的消息搅得心神不宁。别人或许不知孙澎的厉害,但和黄忠、文聘、甘宁这三位降将交过手的他再清楚不过。更别说此次还有周瑜、太史慈等名将随行,光想到这些名字就让人寝食难安。
昔日刘表虽与他不和,好歹能互为犄角。如今靠山已倒,偏在此时孙澎倾巢而出,而自己麾下最骁勇的甘宁早已倒戈......这仗该如何打?
就在焦头烂额之际,张承突然登门求见。黄祖虽与孙氏有杀父之仇,但政客的本能让他嗅到转机:此刻孙澎的最大敌人仍是曹操,派使者前来必有谈判余地!
时间紧迫,黄祖立刻召见了这位不速之客。他急需通过张承摸清孙澎的真实意图,才能决定如何应对曹操抛来的橄榄枝。
若能联手孙澎,曹操想借荆州牧之位拉我抗衡孙澎的计谋便落了空。
张承来到后,果然直截了当地表明了孙澎的态度——
“我家主公孙叔弼愿与州牧大人暂且休战,联手抗曹!”
黄祖一听,暗觉这年轻人也不过如此,谈判一开始就亮出底牌,还怎么讨价还价?
他心思一转,故作倨傲道:
“哦?孙叔弼莫非是惧我?如今我为荆州牧,他掌扬州,谁强谁弱,你不会不清楚吧?他说休战,我为何要应?”
“张使者,你说呢?”
说完,黄祖冷笑盯住张承,摆明要坐地起价。
谁知张承只是眨眨眼:“?您不答应?那在下告辞。”
黄祖没料到他拔腿就走,急忙伸手喊道:“仲嗣留步!”
张承回头,一脸无辜:“州牧还有吩咐?”
黄祖被这招反客为主噎住,只得软下语气:“何必着急?我不过随口一说。我与孙将军神交已久,你既来了,不妨多叙几句。”
张承耸肩:“我只是传话的。主公的意思已带到,成与不成与我无关。临行前他也未命我定要谈出结果才能回。”
显然,张承从襄阳到江夏后换了策略。
无欲则刚——他摆出这副满不在乎的姿态,反倒让黄祖无从下手。
总不能扣押使者吧?
上一个这么干的人,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黄祖心烦意乱,却无言以对。
毕竟孙澎暂不愿开战的态度,已清清楚楚摆在了台面上。
孙澎不想与黄祖交战,却在蕲春边境驻屯上万兵马,这究竟是在威慑谁?
张承软硬不吃,无论黄祖如何试探,他始终冷硬回应:“我只是个传话的,话已带到。信不信随你。”
最终,黄祖只得放他离去。
谁知张承前脚刚走,局势便急转直下。许昌使者认定黄祖与孙澎暗中结盟,言语间充满猜忌。黄祖百般辩解,甚至赌咒发誓:“张承确实什么都没透露!”却无人相信。
若黄祖读过《倚天屠龙记》,或许能识破这场阳谋——殷素素栽赃少林和尚的伎俩屡试不爽。“屠龙刀的秘密我只告诉你”“附耳过来,仅说与你听”……从黄祖单独会见张承那一刻起,他便已入彀。
孙澎要的,不过是让张承在黄祖面前露个脸。双方是否密谋?全凭旁人臆测。此后大半月,黄祖如履薄冰:襄阳世家、曹操、孙澎三方皆与他形成微妙对立。混迹半生跻身州牧,竟落得四面楚歌。
直到孙澎悄然撤军、曹操使团离去,黄祖才恍然惊觉:自己竟被张承耍了!但为时已晚——张承早已远走高飞。毕竟刘表曾扣留张承,孙澎不惜挥师逼其放人。如今在江夏地界,谁敢限制张承自由?
更令黄祖难堪的是,孙澎撤兵时连蕲春守将太史慈也一并撤离, ** 裸彰显对他的蔑视。随着时间推移,黄祖终于看清张承那场会面引发的连锁反应:曹操因忌惮孙澎介入,竟加速了交付荆州牧的进程。
襄阳局势因张承的现身而陷入僵局,蔡瑁等人唯恐孙澎与其暗通款曲,始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加强戒备死守城池,与敌方保持对峙。
孙澎运筹帷幄间,便令诸多势力皆入其彀中。
黄祖戎马半生树敌无数,却从未遇过如孙澎这般难缠的对手——其威胁更甚曹操、袁绍之流。
最令黄祖夜不能寐的是,孙澎麾下那支万人劲旅,如今竟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