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归来的短暂平静并未持续多久。数日后,全球范围内的天文机构和太空监测站开始记录到一系列难以解释的异常现象。
近地轨道上,偶尔会闪现持续时间极短的微型虫洞,它们出现得毫无规律,消失后不留任何痕迹,仿佛空间本身在短暂地打嗝。微小的引力涟漪无端荡漾,干扰了少数高精度卫星的轨道,却又迅速平复,让科学家们挠头不已,只能归咎于“尚未理解的宇宙物理现象”。
这些报告通过特殊渠道汇总到零生那里,他仔细分析着数据,眉头越皱越紧。
“不对…这风格不对。”他喃喃自语,叫来了其他父母,“观测者的技术更…精致,更注重控制和秩序。这种空间现象,更像是…某种巨大存在无意识移动时搅动的涟漪,或者…某种探测机制过于庞大粗暴导致的副作用。”
几乎同时,坐在阁楼里的永美猛地睁开了眼睛,脸色瞬间苍白。她手腕上的感应符号微微发热。
“有…有什么东西…在‘看’…”她声音颤抖,“不是观测者那种分析、归档的‘看’…更冷,更空…就像…就像一只手拂过书架,不是为了阅读,只是为了确认书是否还在原地…甚至想把不需要的书直接摁停…”
她描述的这种感觉让其他孩子不寒而栗。那是一种超越善恶、超越理解的纯粹漠然。
紧接着,更具体的事件开始在全球各地零星发生。
位于撒哈拉沙漠边缘的一个小型科研站,全体人员在同一时刻失去了约三小时的记忆。设备记录显示,在那三小时内,站内所有仪器读数归零,能量探测器显示环境能量水平骤降至接近绝对零度,仿佛一切活动都被强行“静音”。没有战斗痕迹,没有人员伤亡,只是那段时间彻底变成了空白。
加拿大北部的一个小镇,居民们经历了类似的“集体失忆”事件,持续时间十七分钟。事后调查发现,那段时间内,小镇范围内的所有钟表都停止了走动,电池电量莫名耗尽,甚至连燃烧的炉火都凝固了一般,没有任何氧化反应发生。
太平洋上的一个货轮报告,他们驶入一片奇异的海域,周围突然万籁俱寂,连海浪声都消失了。雷达、无线电全部失灵,发动机无故熄火。大约五分钟后,一切又突然恢复正常,船员们对那五分钟毫无记忆。
这些区域被秘密标记为“静默区”。其特征高度一致:范围内一切能量活动停滞,信息传递中断,时间感知丧失,无物理破坏,且事后无人记得经过。
父母们看到了这些详细报告。
“是它们…是‘缄默神域’!”悟空失声叫道,一向坚毅的脸上竟浮现出罕见的、甚至比面对观测者时更深的恐惧。
“这怎么可能?它们…它们通常对现实宇宙毫无兴趣!”诗舞的声音也在发抖。
林溪面色凝重至极:“除非…有什么东西‘标记’了这里,或者这里的‘活跃度’异常提升,达到了引起它们‘注意’的阈值…就像黑暗中舞动的火苗,终于吸引了绝对虚无的注视。”
零生猛地看向孩子们:“你们在海底下…到底还触发了什么?!”
孩子们这才意识到,那个被意外激活的、指向深空的微弱信标,可能没有引来盟友,反而唤来了远比观测者更古老、更可怕的“邻居”。
缄默神域。一个在父母们传承的记忆中都语焉不详、被视为宇宙终极背景板般的恐怖存在。它们不建立秩序,不收集信息,不侵略文明。它们只是…存在。而当它们偶尔“注意”到某个过于“喧闹”的存在时,唯一的回应就是予以“静默”。这种静默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宇宙尺度的停止机制。
恐慌在小小的群体中蔓延。
然而,素空却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改装了一个高强度的微型传感器,能够极限记录多种物理数据。他设法将其投送进了下一次出现的、持续时间极短的“静默区”——位于城市远郊的一片林地,预计静默时间只有不到十秒。
传感器在静默效果结束时被回收。里面的数据令人窒息。
记录显示,在进入静默区的瞬间,所有读数——能量、电磁、声波、甚至时空曲率——都不是降到零,而是趋向于一种无法描述的极致的“无”,一种连真空涨落都消失的绝对静止状态。
但就在数据彻底归零前的最后一飞秒,传感器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
那不是能量波动,不是信息波动,甚至不是时空波动。它无法用任何现有物理量描述。素空只能用最接近的概念来解读它——那更像是一丝极其淡漠的、确认般的观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绝对的静默之中,并非无意识地运作,而是…看了一眼。
这丝波动转瞬即逝,却比那极致的“无”更让人毛骨悚然。
静默并非机制的死寂,而是某种存在行使职能时的表现?这个想法让所有人的血液都几乎冻结。
缄默的掠影已在地球投下,静波之下,是更深不可测的黑暗。他们不仅被观测者标记,还可能引起了更可怕存在的短暂“留意”。地球,这个曾经的隐居所,已然变成了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