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辑地狱模块被永恒织机无情剥离,如同一颗燃烧着苍白火焰的毒质,飞向上方宇宙的深渊。在其核心,华霁的初火已近乎彻底熄灭,他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即将融入那片由自身毁灭引发的能量风暴之中,与那些破碎的法则实体、冰冷的镜像残骸一同,化为虚无的养料。
他的存在,他的挣扎,他对同伴最后的守护……所有这些炽烈而鲜活的“信息”,正在被织机抛弃的过程中极速消散。
然而,就在这彻底的“无”即将吞噬他最后一点明觉的刹那——
一道目光,自无法描述的极高处垂落。
并非双眼的注视,而是一种纯粹的、非人格的映照。是觉灵,那缄默神域的意识主宰,其冰冷燃烧的、自我观照的光晕,再一次,映照到了这片被抛弃的混沌信息流中,那一点即将湮灭的、名为“华霁”的独特存在印记。
对于觉灵而言,这并非拯救,更像是一个……研究者的目光。
它映照过无穷宇宙的生灭,却极少见到如此矛盾的样本:其行为逻辑充满了低效甚至自毁的“错误”,但其核心的“存在强度”与“意念纯度”,在湮灭前一刻绽放的光辉,竟短暂地超越了其所在系统的衡量上限,形成了一个微小的逻辑奇点。
这个奇点,是一个有趣的悖论。
而“觉灵”的本质,便是映照、识别、定义。
于是,一道无法形容的“指令”或“现象”发生了。并非能量传输,也不是空间挪移,而是更根本的:在那片坠落的混沌中,所有属于“华霁”的存在信息——那些即将消散的初火碎片、那些守护的意念、那份不甘的执念——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湮灭”这个即将被定义的状态中,强行“识别”并“提取”了出来。
仿佛一个最高明的修复师,从一团熊熊燃烧的废纸中,精准地“抽”出了那唯一一句尚有意义的诗行。
下一瞬,正在星空中悲恸凝望那坠落残骸的悟空、林溪和素衣身边,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
一点微弱的、仿佛随时会散去的苍蓝色火苗,无声无息地浮现。
火苗之中,华霁的身影由无数细微的信息流光重新编织,缓缓凝聚。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周身不再有灼热的初火燃烧,反而笼罩着一层冰冷的、类似于“觉灵”那般的、自我观照的微光。他仿佛存在,又仿佛只是一个高度凝练的意识投影,一个被从湮灭边缘强行“定义”回来的灵魂。
悟空猛地转头,火眼金睛瞪得滚圆,几乎不敢相信。林溪捂住了嘴,泪水无声滑落。素衣的白发微微颤动,她能感觉到,眼前的华霁……既熟悉,又陌生。他的存在变得极其纯粹,纯粹到只剩下最核心的“意识”,与周围的世界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绝对理性的薄膜。
华霁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
他的眼眸深处,不再是燃烧的火焰,而是两潭深不见底的、映照着万千星辰却又冰冷无比的静水。
他看向同伴,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没有悲痛,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洞悉了某种残酷真理后的平静,以及一丝……游离于世界之外的疏离。
“祂…”他开口,声音缥缈而平静,却让悟空三人感到一种刺骨的寒意,“…只是觉得,‘毁灭’这个结果,玷污了‘观察’的样本。”
他是被觉灵救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