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的三天，对林秋而言，是一场精密到分钟、紧绷到极致的生存演练。每一天，都像在刀锋上行走。
第一天清晨的遭遇战，给所有人都敲响了警钟。当林秋甩掉追兵，踩着铃声冲进考点时，张浩送完李小明后在两人同一个考点外的隐蔽角落焦急等待。看到林秋气喘吁吁地跑来，张浩冲上去一把抓住他胳膊，眼睛赤红：“没事吧？那群杂种呢？”
“甩掉了。”林秋喘匀气，看了一眼时间，“快，我们也赶紧进去。”他语气急促，不容置疑。
两人立刻转移，安全进入考点。
中午，四人挤在考点附近一家快餐店最里面的小包间。门反锁着，桌上摊着孙宇手绘的简易地图，标注着考点周围的主要街道和监控死角。气氛压抑，没人说话，只有咀嚼食物的细微声响和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林秋一边快速吃着东西，一边用铅笔在地图上划出下午可能的行进路线和备用方案。张浩烦躁地扒拉着米饭，眼神不时瞟向门口。
下午的考试相对平静，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始终笼罩着。每考完一科，在考点门口汇合时，都能感觉到彼此松了一口气的轻微颤抖。晚上回到配电房，没人有心情对答案，累得像脱了一层皮。林秋却强打精神，检查了每个人准备的“装备”——辣椒水是否有效，书包里的“防弹”杂志是否够厚。然后，再次核对第二天的考点路线和时间。
第二天，情况变得更加微妙。刀疤强的人似乎改变了策略，不再试图直接拦截，而是采取了更令人不安的骚扰。林秋几人在去自己考点的路上，几次感觉到有陌生的、带着恶意的视线在远处跟随，但当他们警惕地看过去时，对方又迅速隐入人群。孙宇在送考途中，被两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故意撞了一下，对方嬉皮笑脸地道歉，眼神却充满挑衅。张浩差点当场发作，被林秋用眼神死死按住。
“他们在试探，在施压。”中午碰头时，林秋在地图上点出几个被“标记”的位置，声音低沉，“想让我们自乱阵脚，在考场上发挥失常。”
“妈的！有本事真刀真枪干一场！”张浩一拳砸在桌子上，碗筷震得跳起。
“他们的目的就是这个。”林秋冷冷地说，“沉住气。按计划走。”
第二天晚上，李小明因为过度紧张和恐惧，开始发低烧，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孙宇也显得焦躁不安，眼神闪烁。团队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林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拿出自己备用的退烧药递给李小明，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一小瓶高度白酒，递给张浩和孙宇：“每人一口，驱寒，壮胆。但记住，保持清醒。”他自己也抿了一小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带来一种虚假的暖意和短暂的镇定。这是一种危险的平衡，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第三天，最后一天。天空阴沉，暴雨将至。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也许是前两天的骚扰未见成效，也许是刀疤强失去了耐心，真正的危险在最后一科考试前露出了獠牙。
当林秋四人护送李小明快要到达第一中学考点，正准备分开前往各自考场时，七八个身影从考点对面小巷里晃了出来，为首的正是第一天那个寸头男生。这次，他们不再掩饰，直接堵在了去考点的必经之路上，抱着胳膊，脸上带着戏谑和狠厉。周围送考的家长和学生看到这阵势，纷纷避让，指指点点，却无人敢上前。
“哟，哥几个，最后一天了，不聊聊？”寸头男生叼着烟，歪着头看着林秋，目光扫过脸色惨白的李小明和紧张得肌肉绷紧的孙宇，最后落在眼神凶狠、拳头紧握的张浩身上。
“让开。”林秋上前一步，将李小明护在身后，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波澜。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考点大门和墙上巨大的时钟，所剩时间不多了，他们还要返回去各自考场。
“急什么？聊两句又不耽误考试。”寸头男生嗤笑，他身后的人发出哄笑，故意往前逼近几步，形成半包围。
张浩喉咙里发出低吼，就要往前冲。林秋再次死死按住他。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冲突一触即发。一旦动手，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可能错过入场时间，三天的心血和坚持将付诸东流。
林秋的大脑飞速运转，目光锐利地扫过对方的人数和站位，又瞥了一眼考点门口开始增多的保安和监考老师。他深吸一口气，突然抬高音量，不再是面对寸头男生，而是对着周围越聚越多的家长和考生喊道：
“各位叔叔阿姨！他们是社会混混！故意堵在这里不让我们中考！请帮忙叫一下保安和警察！”
他的声音清晰、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这一招，他第一天用过，但今天情况更危急，围观者更多！
果然，此话一出，周围家长一片哗然！几个胆大的家长立刻出声指责：
“干什么你们！堵着考生像什么话！”
“快让开！孩子要考试！”
“保安！保安过来！”
考点门口的保安也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开始拿着对讲机走过来。
寸头男生脸色一变，他没料到林秋会这么直接地利用舆论和考场规则。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在中考考点门口对考生动手，后果极其严重。他身后的混混们也出现了骚动，眼神有些慌乱。
趁对方阵脚微乱的瞬间，林秋低喝一声：“走！”
他猛地推开挡在面前的一个混混，张浩几乎同时爆发，像头蛮牛一样撞开另一人，力道大得直接把他撞到墙上碰了一脸白灰，孙宇拉着几乎吓傻的李小明，四人如同离弦之箭，从瞬间出现的缺口冲了出去，直奔考点大门！
“操！拦住他们！”寸头男生气急败坏地吼道，想追，但被涌上来的家长和迅速赶到的保安挡住去路，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秋几人送完李小明后，朝各自的考点奔去。
最后一道障碍，有惊无险地突破。
当林秋坐在最后的考场上，听着窗外终于落下的、瓢泼般的暴雨声时，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这三天，他不仅在与试卷搏斗，更是在与看不见的敌人进行一场意志和策略的较量。
交卷铃声响起，中考结束…
暴雨如注，冲刷着城市。林秋四人按照最终约定，在暴雨中汇合，彼此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狼狈不堪，但眼神里都有一种共同经历过生死考验后的复杂情绪——疲惫、后怕，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紧紧捆绑在一起的凝聚力。
他们赢了。不是赢了考试，而是赢了这场更为残酷的生存大考。
回到配电房，脱下湿透的校服，四个人瘫坐在潮湿的地上，听着屋顶被暴雨砸得噼啪作响，谁也没有说话。
林秋靠在墙上，闭上眼。左臂的旧伤在阴雨天隐隐作痛，但心里那片荒原，似乎有某种东西，在暴雨的洗礼下，悄然扎下了更深的根。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但至少，他们一起，闯过了第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