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年级那股令人窒息的紧绷感,在赵猛被当众打服、孙宇低头认栽之后,悄然发生了变化。以往课间走廊里常见的推搡辱骂、厕所角落里的恐吓勒索、放学路上抢钱抢物的恶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骤然减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带着压抑的“平静”。
这“平静”的源头,来自林秋和张浩悄然立下的、不成文的规矩。
规矩没有明文张贴,却通过赵强、李小明这些依附者的窃窃私语,通过孙宇等人收敛的行为,像无声的潮水般渗透到年级的每个角落。核心很简单,只有三条:
一、不准欺负老实巴交、不惹事的学生。
二、不准骚扰女生。
三、有矛盾,不准私下斗殴,可以找林秋或张浩“评理”。
规矩的推行,没有开大会,没有发通告,而是通过几次精准的“执法”确立的。
一个周三的中午,食堂。初二(四)班一个叫周伟的男生,仗着个子高大,又想在女生面前显摆,故意把一个瘦小男生,就是之前被王大壮欺负过的赵小斌的餐盘撞翻,汤汁溅了赵小斌一身,还哈哈大笑。周围有人皱眉,但没人敢管。
赵小斌气得眼泪在眼眶打转,却不敢吭声。
就在这时,张浩端着空盘子晃悠过来,正好看见。他眉头一拧,没直接动手,而是走到周伟面前,用筷子敲了敲他的餐盘边缘,发出清脆的响声。
“喂,大个子,”张浩歪着头,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盘子拿稳点,溅到人了,道个歉?”
周伟认识张浩,脸色一变,强作镇定:“关你屁事?他自己不长眼!”
张浩嗤笑一声,凑近些,压低声音:“浩哥我现在管这事。给你两个选择:一,现在给那小子道歉,把地擦了;二,咱们饭后小树林‘聊聊’。”
周伟看着张浩眼中毫不掩饰的凶光,又瞥见不远处默默吃饭、但目光冷冽扫过这里的林秋,心里一哆嗦。他想起赵猛被打服的传闻,气势瞬间萎了,讪讪地嘟囔一句“对不起”,灰溜溜地拿起抹布去擦地了。
整个过程,林秋甚至没起身。
消息像长了翅膀。从此,食堂里明目张胆欺负人的事几乎绝迹。
另一天,放学路上。几个别班男生围着初一一个小女生,嬉皮笑脸地抢她的发卡,女生吓得直哭。正好林秋和张浩经过。
张浩骂了句“操”,就要上前。
林秋却拉住了他,自己走过去,没看那几个男生,而是直接对那个吓坏了的女生说:“你先走。”
女生如蒙大赦,捡起发卡跑掉了。
那几个男生见是林秋,脸色发白,想溜。
“站住。”林秋声音不大。
几个男生僵在原地。
“谁带的头?”林秋问。
没人敢吭声。
林秋目光扫过他们,最后定格在一个眼神闪烁的矮个子身上:“你。以后离她远点。再让我看见,”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却冰冷,“后果自负。”
那矮个子连连点头,冷汗都下来了。
自此,骚扰女生的事件也大幅减少。
至于“仲裁矛盾”,起初没人当真。直到两个男生因为争抢篮球场发生口角,眼看要动手,被路过的赵强“提醒”:“要打去林哥那儿打,私自动手坏了规矩,浩哥知道了要发火的。”
两人将信将疑,还真扭打着找到了在配电房附近的林秋和张浩。
林秋听完双方吵吵嚷嚷的陈述,没废话,直接指着篮球场:“半场,十分钟。输的道歉,滚蛋。再闹,一起收拾。”
一场可能升级的斗殴,被强行变成了有规则、有限度的比赛。虽然粗暴,但避免了更坏的结果。
几次下来,这三条规矩的权威性,无声地建立起来。欺凌现象确实减少了。以前被欺负的老实学生,发现只要不主动惹事,似乎真的能获得一种扭曲的“安全”。女生们走在路上,也少了许多令人厌恶的骚扰。
课间,苏婉和几个女生去水房打水,路过走廊时,看到以前常聚在一起欺负人的几个男生现在只是靠在墙边聊天,眼神收敛了许多。一个女生小声说:“好像……最近安静多了。”
苏婉没有说话,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远处那个靠窗的角落。林秋正低头看书,侧脸在光线下显得安静甚至有些苍白,与“疯狗”的凶名形成诡异反差。她心里五味杂陈,这种“平静”,是建立在更强大的暴力威慑之上的,这让她感到不安,却又不得不承认,环境确实变了。
然而,这种“秩序”的代价是,林秋和张浩的权威,以一种更深入、更无处不在的方式,笼罩了整个年级。他们不再仅仅是“不能惹”的狠人,而是成了某种扭曲的“规则制定者”和“执法者”。
这是一种用血腥和恐惧换来的、畸形的“和平”。有人暗中感激,有人被迫服从,也有人,在沉默中积蓄着新的不满。
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