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像春天的柳絮,悄无声息地飘散在初一二班的角落里。起初只是几个和王大壮走得近的男生,在厕所、在楼梯拐角,挤眉弄眼地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张浩跟林秋混一块儿,可不是真拿他当兄弟。”
“怎么说?”
“嘿,这还不明白?林秋现在多能打啊?车棚那次多狠!张浩精着呢,这是找免费打手呢!脏活累活让林秋上,他在后面捡现成的。”
“真的假的?我看他俩挺默契啊。”
“默契?那是演戏!张浩什么人?以前独来独往,谁看得上眼?现在借着林秋的疯劲儿,在班里抖起来了。等哪天林秋没利用价值了,你看张浩还搭理他不?”
这些话,顺着墙壁,钻进了正在水房洗手的赵强耳朵里。他愣了一下,水龙头的水哗哗地流着。他想起张浩上次帮他解围,又想起林秋平时冰冷的眼神,心里有点打鼓。
午休时,赵强趁着张浩趴桌睡觉,偷偷蹭到林秋座位附近,假装系鞋带,压低声音说:“林秋,你……你听说那些话了吗?”
林秋正低头看一本旧书,闻言眼皮都没抬:“什么话。”
“就是……他们都在说浩哥他……是利用你……”赵强声音越来越小,不敢看林秋的眼睛。
林秋翻了一页书,语气平淡:“哦。”
赵强自讨没趣,讪讪地走了。
谣言并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版本也越来越具体,甚至编出了“细节”:
“看见没?每次打架都是林秋冲在前面,张浩就在后面喊666。”
“张浩肯定私下许诺林秋什么好处了,不然林秋那种闷葫芦能这么卖命?”
“等着瞧吧,等王大壮真被摆平了,张浩第一个把林秋踹开。”
这些话,偶尔也会飘进张浩耳朵里。他通常的反应是嗤笑一声,或者直接骂一句“放屁”,然后该干嘛干嘛,并不放在心上。他依旧我行我素,课间晃到林秋座位旁,顺手拿走他桌上的矿泉水喝一口,或者训练时毫不客气地指出林秋发力不对的地方。
这天放学后,两人又在废弃配电房后面对练。张浩一个闪身贴近,手肘虚顶林秋肋下,骂道:“操!跟你说了多少次,侧身要快!腰腹发力!你当是娘们挠痒痒呢?”
林秋格开他的手,没说话,眼神专注地调整姿势。
对练间隙,张浩靠着墙根坐下,掏出皱巴巴的烟盒,弹出一根叼在嘴上,又习惯性地弹出一根,递给林秋。
林秋看了一眼,摇摇头。
张浩自己点上火,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眯着眼看着林秋,突然咧嘴一笑,带着点戏谑:“喂,书呆子,听说我现在是你老板?专门雇你打架?”
林秋正活动着手腕,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张浩。夕阳的光线透过破窗,照在张浩带着痞笑的脸上,那笑容里没有算计,只有一种坦荡的、混不吝的嚣张。
林秋没回答,只是重新低下头,继续活动手腕。但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是一个极其短暂、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了然和轻蔑。
他对那些谣言,压根不信。
他不是傻子,有自己的判断。张浩或许桀骜,或许冲动,但绝不是王大壮那种背后耍阴招的小人。他们之间的“合作”,与其说是谁利用谁,不如说是一种在残酷环境下自然形成的生存同盟。张浩需要他的冷静和狠厉,他需要张浩的实战经验和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势头。这是一种基于实力互补和最低限度信任的平等交换,甚至带着点惺惺相惜。
更重要的是,林秋清楚自己的价值。他不是任人摆布的木偶。他的拳头,只听从自己的意志。张浩或许能影响他,但绝不可能“利用”他。王大壮散播这种谣言,无非是想离间他们,手段低级而可笑。
休息够了,张浩掐灭烟头站起来:“再来!今天不把你那死板的劲儿拧过来,老子跟你姓!”
林秋也站起身,摆出防御姿势。
谣言依旧在角落里发酵,像阴沟里的泡沫。但在这片废墟之上,两个少年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一拳一脚,打磨着獠牙和利爪。那些风言风语,穿不透他们用汗水和伤痛筑起的壁垒,也动摇不了那份在战斗中淬炼出的、无需言说的默契。
林秋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拳头接触时传递的感觉,更相信那个在绝境中曾与他背靠背的人。王大壮的伎俩,在他眼中,不过是败犬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