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夏末秋初,武都郡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祭祀祈福仪式。此举既是萧昱顺应民意,感念天地眷顾、瘟疫平息,亦是进一步凝聚人心、彰显正统的重要举措。祭坛设在郡城外北山脚下开阔之地,面向苍茫草原,背倚巍巍群山。
这一日,天高云淡,秋风送爽。祭坛周围,旌旗招展,甲胄鲜明的武都营将士肃立外围,维持秩序。内圈则是从四方赶来的百姓,男女老幼,人人脸上带着虔诚与期盼。更外围,是得到消息后,由乌洛兰部首领乌洛泰、贺赖部首领贺赖鹰亲自率领的众多部落民,他们穿着节日盛装,带着敬畏之心前来观礼。整个场面庄严肃穆,人数逾万,却鸦雀无声。
吉时已到,钟鼓齐鸣。萧昱身着亲王级别的祭祀礼服,率先登上祭坛,焚香祷告,诵读祭文。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回荡在山谷之间,感念上苍,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边境永固。随后,是军中将领、地方耆老依次献祭。
最后,在万众瞩目之下,白昭月缓步登坛。她今日未着华服,仅是一身素雅洁净的月白长裙,墨发如瀑,仅以一支简单的玉簪挽住,浑身上下不施粉黛,却自有一股清贵高华之气,宛如雪山之莲,不染尘埃。她手中捧着一盏清泉,象征着洗涤灾厄,带来新生。
作为此次消除瘟疫的最大功臣,由她来主持最后的祈福环节,无人觉得不妥,反而认为是天经地义。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充满了感激、信赖与近乎崇拜的情绪。
白昭月立于坛心,面对苍天厚土,心中一片澄澈空明。她没有丝毫为自己祈求的念头,脑海中浮现的是疫情中痛苦呻吟的面孔,是劫后余生者喜悦的泪水,是这片土地上军民和部落民众渴望安宁的眼神。她举起手中水盏,声音清越悠扬,带着至诚的祈愿:
“皇天后土,日月星辰在上,信女白昭月,谨以微末之身,诚心祈告:愿风伯雨师,调和顺遂,五谷丰登;愿山川社稷,护佑四方,灾厄不侵;愿我武都军民,安居乐业,刀兵永息;愿草原部落,和睦相邻,共享太平……”
她的祈愿词朴实无华,却句句发自肺腑,蕴含着对这片土地和人民最深切的关怀。就在她念到最后“共享太平”四字,将手中清泉缓缓洒向大地的那一刻——
异变陡生!
她腕间那枚看似朴拙的银镯,毫无征兆地爆发出璀璨却不刺目的光华!那光芒并非金银之色,而是一种温润内蕴、仿佛蕴含着无限生机的乳白色光晕,瞬间将白昭月笼罩其中,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圣洁非凡。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自她丹田气海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并非灼热,而是带着磅礴的生命气息,与她虔诚的祈愿之心强烈共鸣,隐隐与周遭的天地之气产生了某种玄妙的勾连!
“快看!夫人!夫人身上在发光!”台下有人失声惊呼。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祭坛之上的白昭月,周身沐浴在柔和而神圣的光晕之中,衣袂无风自动。更令人震惊的是,以祭坛为中心的天空,光线似乎发生了奇异的扭曲,道道七彩霞光凭空浮现,如同凤凰尾羽,流转交织,形成一片绚烂而短暂的华盖!空气中,似乎还隐隐传来一声清越悠长、直透灵魂的鸣叫声,似鹤唳九霄,又似古籍中记载的凤鸣之音,虽短暂,却清晰地印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底!
这景象持续了不过短短两三息的时间。光华敛去,霞彩消散,凤鸣消逝,天空恢复澄澈,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集体幻觉。
然而,台下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沸腾!
“神迹!是神迹啊!”
“天命凤女!白夫人是天命凤女!”
“圣凰显灵了!是圣凰娘娘保佑我们!”
“叩谢圣凰娘娘!叩谢萧大人!”
不知是谁先喊出了“天命凤女”,紧接着,“圣凰显灵”、“圣凰娘娘”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乌洛泰和贺赖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震撼与狂热,他们率先朝着祭坛方向,以部落最崇高的礼节匍匐在地,高呼:“叩见圣凰!草原万族,永世臣服!”
他们一带头,所有的部落民,连同绝大多数的武都军民、百姓,如同被风吹倒的麦浪一般,齐刷刷地跪倒一片,朝着祭坛上那位似乎还未完全回过神来的白衣女子,顶礼膜拜,眼中充满了无比的虔诚与狂热。
萧昱站在祭坛边缘,同样目睹了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他心中亦是翻江倒海,但脸上却迅速恢复了镇定。他快步走到白昭月身边,在她险些因震惊和力量虚脱而站立不稳时,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白昭月脸色微白,感受着体内那股力量的短暂躁动后归于平寂,以及腕间银镯残留的温热,心中充满了茫然与一丝不安,她低声道:“夫君,我……”
“无妨。”萧昱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声音低沉却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昭月,这是天意,亦是民心。”他转向台下跪拜的万民,朗声道,“天佑武都,凤鸣西北!此乃祥瑞之兆,预示我西北必将太平安康!诸位请起!”
他的声音将众人从狂热的情绪中稍稍拉回。但“天命凤女白昭月”、“圣凰临世”的印象,已如同烙印,深深镌刻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并通过他们,以比瘟疫更快的速度,席卷了整个西北,并向着更遥远的地方扩散开去。
“西北武都,祭祀大典,天现七彩华盖,凤鸣九霄,四公子夫人白氏昭月,身放圣光,万民目睹,皆呼‘天命凤女’、‘圣凰临世’!”
这样一份份详略不一的密报,通过各方细作、商旅、乃至飞鸽传书,以惊人的速度,几乎同时摆在了靖、吴、蜀三国最高权力者的案头。
蓟城,靖侯宫。
萧宏看着密报,久久不语,手指反复摩挲着冰冷的玉扳指。他想起之前萧昱奏章中提及白昭月救治瘟疫的“神异”,想起关于她出身白家“凤女血脉”的传言,再结合此次“异象”……他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复杂。忌惮、猜疑、权衡,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得凤女者得天下”的谶语,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盘旋。他看了一眼被禁足的东宫方向,又想到在西北羽翼渐丰的萧昱,心中第一次产生了巨大的不确定。
建业,吴侯宫。
顾逊接到密报,先是震惊,随即是深深的忧虑。“真凤女竟在萧昱身边?!”他立刻召集群臣商议,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萧昱本就已在西北站稳脚跟,若再得“天命凤女”加持,其声望与号召力将达到何等恐怖的程度?这对意图北上争霸的东吴,是福是祸?他下意识地想到了那个刚刚执掌部分水师,能力出众却让他愈发不安的侄子顾凛州。
而在鄱阳水师大营,顾凛州看着密报,眼中闪过一丝异彩,随即归于平静。他走到江边,望着北方,低声自语:“凤鸣西北……萧昱,你的运道,果然非同一般。这天下棋局,越来越有趣了。”他心中对于未来的谋划,因这一变数,不得不进行更深入的思考。
成都,蜀汉皇宫及各方势力
消息传入正值朝堂纷争、刘琟已开始恢复本命活动、并与谯氏联姻事宜磋商的关键时刻。诸葛瞻、马邈闻讯皆是心头剧震,一个拥有“天命”光环的北靖皇子夫妇,对蜀汉的威胁显而易见。而刘琟,在短暂的愕然后,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既有为盟友高兴,也有自身处境对比下的黯然与紧迫。谯周则眯着眼睛,将“凤女”因素也纳入了与刘琟谈判的筹码之中,心思更为诡谲。
“凤鸣西北,异象惊三国”。
白昭月自己或许都未曾完全明了的力量,以这样一种震撼的方式初露端倪,便已搅动了天下风云。所有势力的目光,再次齐刷刷地投向了那片原本被视为荒僻之地的西北,投向了萧昱与白昭月这对骤然被推上风口浪尖的夫妇。命运的齿轮,由此开始了更剧烈的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