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要塞的最后准备工作,在一种近乎悲壮的寂静中进行着。没有慷慨激昂的呐喊,只有金属摩擦的细响、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呼吸声。士兵们将最后的高爆地雷埋设在通往指挥中心的每一条通道,工程师们将反应堆的过载程序设定到临界点,平民们蜷缩在昏暗的地下掩体中,父母捂住孩子的嘴,不让他们发出一点声音。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硝烟和一种名为“终结”的气息。
“火种”小队已经通过秘密通道,在夜色和奥术遮蔽下悄然离去,带着文明最后的希望,消失在茫茫废土之中。现在,留在要塞里的每一个人,都清楚自己的命运——与这座他们亲手建立、誓死扞卫的堡垒,共存亡。
林峰、苏婉、穆拉丁、乌瑟尔、安东尼达斯,五位核心人物站在指挥中心的最高了望台,目光死死地盯着北方。那里的天空,已经彻底扭曲成了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暗紫色漩涡。漩涡中心,空间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布满裂痕,一种难以名状的、仿佛来自宇宙之外的庞大存在感正透过裂缝,挤压着这个世界。光线在那里弯曲,声音在那里湮灭,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似乎变得粘稠而怪异。
安东尼达斯手中的法杖剧烈颤抖,奥术宝石的光芒明灭不定。“空间的法则……在被强行改写……有某种……超维度的存在……正在‘挤’进来……”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这是知识面对无法理解之物的本能恐惧。
乌瑟尔紧握战锤,圣光本能地凝聚,却又在那种无形的压迫下微微摇曳,仿佛风中残烛。“我感受到了……纯粹的、绝对的‘恶’与‘虚无’……那不是杀戮,那是……终结本身。”
穆拉丁的胡子因愤怒而抖动,风暴之锤上的雷光却显得有些黯淡。“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吃你穆拉丁爷爷一锤!”
林峰没有说话,他只是紧紧握着苏婉的手,另一只手按在冰冷的栏杆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磐石锻体术”锤炼出的坚韧意志,在这股如同整个天空压下来的精神威压下,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感。系统界面一片混乱,无数的警告弹窗闪过,最终只汇成一行血红色的文字:
【警告!检测到超规格单体能量反应!威胁等级:∞(无限大)!建议:立即逃离!立即逃离!】
逃离?还能逃到哪里去?
就在这时,北方的天空,碎了。
没有声音。仿佛宇宙按下了静音键。
只见那巨大的暗紫色漩涡中心,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彻底崩塌,露出一个漆黑、深邃、连光线都无法逃逸的绝对虚无之孔。紧接着,一只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庞大的、由蠕动着的、闪烁着幽暗星辰光芒的 暗物质触手 缓缓从孔洞中探了出来。
那不是生物的触手,那更像是规则的具现化,是“吞噬”与“扭曲”这两个概念本身。触手所过之处,空间褶皱、坍缩,下方的山脉、大地无声无息地消失,不是粉碎,而是被彻底从存在层面上抹除。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越来越多的触手从孔洞中伸出,它们相互缠绕、扭曲,最终,一个难以名状的、巨大的、仿佛是无数星系残骸、扭曲法则和纯粹恶意凝聚而成的 混沌形体,缓缓地从那虚无之孔中降临了。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仿佛在不断的变化和重组。有时像是一个由亿万哀嚎灵魂组成的头颅,有时又像是一座蠕动着的、布满眼睛的活体山脉,有时又散开成一片笼罩天地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它的“身体”上,偶尔会浮现出陈明博士那张冷漠、理性、如同观察显微镜下细菌般的人类面孔的巨大幻影,但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深邃的恐怖。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一股冰冷、漠然、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精神波动,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无差别地扫过整个星球。每一个智慧生命,都在这一刻,清晰地“听”懂了它的“话语”:
“实验场清理完毕。样本数据采集达到阈值。最终变量‘抵抗意志’已导入。”
“‘源初病毒’与‘深渊幽能’融合实验……进入最终阶段——‘ 神骸降世 ’。”
“此界……重置开始。”
神骸降世!世界重置!
这简单的几个词,蕴含的信息却让所有听到的人,如坠冰窟!清源要塞,乃至整个星球,竟然只是陈明博士进行某种恐怖实验的培养皿?!他们所有的挣扎、牺牲、文明,都只是实验数据?!而现在,实验进入最终阶段,他要……清洗整个世界?!
“不!!!”穆拉丁发出绝望的怒吼,风暴之锤爆发出最后的雷光,却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乌瑟尔跪倒在地,圣光剧烈闪烁,试图对抗那无处不在的绝望侵蚀,却如同螳臂当车。
安东尼达斯法杖顿地,奥术屏障撑开,却在接触那无形精神波动的瞬间寸寸碎裂,他喷出一口鲜血,神色萎靡。
林峰感到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那是生命层次上天堑般的差距带来的绝对压制。他紧紧抱住几乎晕厥的苏婉,看着那占据整个北方天空的、如同神只(或者说邪神)般的庞大存在,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荒谬感涌上心头。
他们之前的战斗,他们引以为傲的钢铁洪流、圣光奥术、英雄壮举,在这等存在面前,算什么?蝼蚁的狂欢?
那“神骸”似乎“看”向了清源要塞。没有目光,但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被锁定了。它的一根触手,随意地,朝着要塞的方向,轻轻一点。
没有能量光束,没有冲击波。但所有人都在瞬间感到一种根源上的剥离感。
指挥中心内,所有的屏幕瞬间花白,然后熄灭。电力系统瘫痪。光棱塔、哨戒炮的充能光芒瞬间消散。就连安东尼达斯法师塔的奥术光辉和乌瑟尔的圣光,都急剧黯淡,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压制。
规则压制!陈明本体降临,直接修改了这片区域的底层物理法则!科技失效!魔法沉寂!
紧接着,众人脚下的地面开始轻微震动。不是爆炸,而是……瓦解。坚固的合金墙壁如同风化的沙堡般剥落、消散。士兵们手中的武器锈蚀、化为飞灰。甚至有人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开始变得虚幻、透明!
它不是要摧毁要塞,它是要将要塞,连同里面所有的人,从“存在”这个概念上,彻底抹去!
“不!我不能死!我不能就这样……” 林峰在心中疯狂呐喊,强烈的求生欲和对苏婉、对所有人的保护欲,激发了他灵魂最深处的力量!他脖颈上那枚一直沉寂的、穿越之初就存在的古朴玉佩,突然发烫!一道微不可查的、与这个世界法则格格不入的 清气,骤然爆发,将他与苏婉笼罩其中,暂时抵挡住了那“抹除”之力!
但这清气太微弱了,只能护住他们两人,而且正在飞速消耗!
“林峰……”苏婉虚弱地抬起头,看着苦苦支撑的林峰,眼中充满了不舍与绝望。
穆拉丁、乌瑟尔、安东尼达斯也各凭最后的底牌,勉强抵抗着抹除,但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完了吗?就这样结束了吗?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牺牲,最终换来的,就是这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的、毫无意义的终结?
就在这绝对的绝望深渊,眼看清源要塞就要被彻底抹去的那一刻——
异变,再次陡生!
那占据了整个天空的“神骸”陈明,那绝对碾压的姿态,突然微微一滞!
它那不断变化的混沌形体中心,一点极其细微、却异常璀璨的 金色光芒,顽强地、不合时宜地 亮了起来!
那金光中,蕴含着一股微弱,却无比纯粹、无比古老、无比坚韧的 意志!一股……不愿被同化、不愿被掌控、誓要挣脱一切束缚的 反抗意志!
是……主宰?!是那个曾经被林峰击败的、清源镇的“主宰”的残存意识?!它竟然没有完全被陈明吞噬消化,而是在这最终时刻,在这具“神骸”的内部,发出了最后的、微弱的抗争!
“吼——!!!”
一声微弱却尖锐的、充满痛苦与不甘的精神嘶鸣,从“神骸”内部传出!
“神骸”那抹除一切的进程,被这来自内部的、微不足道的干扰,硬生生地 打断了一瞬!规则的压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隙!
就是这一瞬间!
“就是现在!”安东尼达斯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芒,他燃烧了所有的生命本源和奥术知识,法杖炸裂,化作一道撕裂规则裂隙的奥术之光,吼道:“超时空坐标……锁定……随机……传送!!”
他耗尽一切,强行撬动了那被压制的一丝空间法则,目标不是对敌,而是……送走希望!
一道微小的空间漩涡,在林峰和苏婉身边骤然出现,强大的吸力要将他们拉入!
“不!大家一起走!”林峰目眦欲裂,想要抓住近在咫尺的穆拉丁和乌瑟尔。
“走!”穆拉丁用尽最后力气,一锤砸在地面,雷霆之力将林峰和苏婉推向空间漩涡,“活下去!小子!替我们……报仇!!”
乌瑟尔也将最后的圣光注入林峰体内,送他一程:“愿圣光……护佑你们……”
下一刻,空间漩涡猛地闭合!
林峰只来得及看到,外界那“神骸”似乎因内部的干扰而暴怒,更多的触手压下,安东尼达斯法师塔彻底湮灭,穆拉丁和乌瑟尔的身影在雷霆与圣光最后的爆发中,被无尽的黑暗吞没……
眼前一黑,他失去了所有知觉。
最后的意识里,只剩下那充斥天地的黑暗,同伴们消失的身影,和陈明那冰冷精神波动中一闪而过的、意外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