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鹫宫的藏书洞位于主殿后方,需穿过一条开凿在山腹中的漫长隧道。洞内并非想象中布满尘埃的故纸堆,而是一处干燥、通风、异常整洁宽阔的所在。穹顶镶嵌着巨大的夜明珠,柔和的光辉洒满洞窟,照亮了依山壁开凿的一排排石架。
菊剑将萧云引至洞内深处一片相对独立的区域,此处存放的多是医药毒理、奇物志异以及各派武学杂论的典籍。“萧姑娘,此处便是了。尊主吩咐,您可随意阅览。若有需要,随时唤我。”她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说完便默默退至洞口守护,更像是一种奉命进行的监视。
萧云能感受到这份距离。她并未在意,此刻任何无关的情绪都是奢侈。她如同一块投入知识海洋的海绵,迅速沉浸其中。先是从星宿派的毒经入手,翻找关于“碧落黄泉”的记载。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上面描绘的毒发症状与柳轻风的情况一一印证,她的心也随之一点点沉下。此毒确如虚竹所言,阴狠刁钻,解药难求。
但她没有放弃。转而搜寻关于“赤炎玄参”的线索。在一部名为《昆仑瑶池异物志》的残卷中,她找到了只言片语的记载:“赤炎玄参,生于至阳之地,吸纳地火精华,形如婴孩,色若赤焰,能解天下至阴奇毒……然昆仑雪岭,地火隐于万丈冰层之下,踪迹难觅,千年难成一株。”
希望渺茫,但终究是一线希望。她将这一页小心折起。
随后,她开始翻阅各类内功特性的记述,试图寻找虚竹所言“至阳至刚、蕴含无限生机”的内力线索。纯阳无极功、九阳神功……这些传说中的绝学早已湮没在历史长河,仅存名号。她眉头紧锁,直到在一卷关于大理段氏武学的杂记中,看到一段记载:“段氏祖传一阳指,乃至阳指力,练至一品境界,不仅克敌制胜,更有化瘀疗伤、续接经脉之奇效……”
一阳指!段誉伯伯!
萧云眼中猛地爆发出光彩。是了,大理段氏的一阳指,正是天下至阳武学的代表!以段誉伯伯深厚无比的北冥真气为根基,施展一阳指,其疗效果真可能远超寻常!这个发现让她冰冷的心湖泛起一丝波澜。
接下来的几天,萧云几乎不眠不休。白日里,她除了短暂地去探望柳轻风(他依旧昏迷,但虚竹以精纯内力配合金针和药石,勉强稳住了他的情况),其余时间全都泡在藏书洞中。夜晚,她便在柳轻风榻边的蒲团上打坐调息。
她在宫内的活动范围很小,仅限于静室、藏书洞和两者之间的路径。所遇见的灵鹫宫弟子,反应各不相同:
* 少数**钧天部**的核心弟子,因梅剑的叮嘱和虚竹的态度,会对她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但眼神中依旧带着审视。
* 大部分普通弟子则是**避而远之**,或在她经过时立刻停止交谈,投来或好奇、或警惕、甚至隐含敌意的目光。关于她是“带来灾祸的妖女”的谣言,显然已深入人心。
* 有一次,她在走廊转角,清晰地听到两名年轻弟子的低语:“……就是她?看着也不像三头六臂……”“嘘!别惹祸上身!余婆婆都说她是祸根……”
萧云对此一概置之不理。她的全部心神,一半系于柳轻风身上,另一半则沉浸在浩如烟海的典籍中,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生机。她的沉默、专注以及那日渐消瘦却挺得笔直的背影,本身便形成了一种气场,让一些原本想上前刁难的人,也不自觉地望而却步。
而这一切,都被一个人默默看在眼里——墨尘。
他依旧沉默,如同一个影子。但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他看着萧云熬夜查阅典籍时微蹙的眉头,看着她为昏迷的柳轻风细心擦拭脸颊时轻柔的动作,看着她面对那些或明或暗的排斥与敌意时,那近乎漠然的平静……他冰冷的、被训练成只知道执行命令的心,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了一圈圈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涟漪。
他曾奉命传递出去几条关于灵鹫宫布防和萧云动向的消息。但最近一次,当他将写着“萧云沉迷典籍,柳轻风命悬一线,灵鹫宫内部不稳”的纸条藏在约定地点时,他的手,有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迟疑。
这一夜,风雪稍歇,月光透过冰窗,洒在寂静的走廊上。墨尘如同往常一样,在萧云住处外围警戒。忽然,他耳廓微动,听到一阵极轻微的、压抑的啜泣声。
声音来自萧云房间的方向。
他犹豫了一下,身形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靠近。透过未关严的窗缝,他看到萧云并没有在打坐,也没有在看书。她只是独自一人坐在桌前,手中紧紧握着柳轻风那柄流云剑的剑穗,肩膀微微颤抖。那压抑的哭声,如同受伤幼兽的哀鸣,充满了无助与恐惧,与白日里那个冷静得近乎冷酷的“萧姑娘”判若两人。
她没有发现窗外的注视。这一刻,她卸下了所有坚强的伪装,只是一个害怕失去挚爱的普通女子。
墨尘静静地看着,心中那片冰封的湖面,仿佛被这无声的泪水凿开了一道裂痕。他想起欧阳千树的话:“人性本恶,世间唯有利用与背叛。”可眼前这个女子,她的悲痛,她的坚守,她的脆弱……这一切,真的都是伪装吗?
他悄然后退,重新融入阴影之中,但那双惯常冷漠的眼眸里,却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挣扎。
第二天清晨,梅剑带来了一个消息。她昨夜带人暗中搜查余婆娑可能藏匿的几处隐秘据点,虽未找到人,却在其中一处,发现了一些被匆忙焚毁的信件残片,上面隐约能辨认出与星宿派联络的暗语,以及……关于“赤炎玄参”可能曾在昆仑山“火龙洞”附近现踪的模糊记录!
“火龙洞……”萧云沉吟道,目光锐利起来,“可知具体方位?”
梅剑摇头:“残片信息不全,只提及大概在昆仑西麓,环境极其酷热险恶,多有凶兽出没,人迹罕至。”
“足够了。”萧云站起身,“有方向,总比漫无头绪要好。”
她看向梅剑:“梅剑姐姐,宫内事务和轻风,还要继续劳烦你和虚竹伯伯。等我准备一下,便出发去昆仑西麓。”
“萧姑娘,你一人前去太过危险!”梅剑急道。即便心存隔阂,她也不能坐视萧云去送死。
“我必须去。”萧云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这是目前最明确的希望。灵鹫宫需要伯伯坐镇,不能再分散力量。”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我陪你去。”
萧云和梅剑转头,只见墨尘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萧云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审视。这个沉默的同伴,武功高强,来历成谜。
墨尘迎着她的目光,补充道:“我对昆仑山西麓地形,略有了解。多一人,多一份照应。”他的理由很充分,语气也很平淡。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做出这个决定,与他接到的任何命令都无关。
萧云思忖片刻,眼下确实需要帮手,墨尘的实力毋庸置疑。她点了点头:“好。我们稍作准备,明日清晨出发。”
希望如同暗夜中的微光,虽然微弱,却指引着前行的方向。而人心的变化,也在这风雪、危难与无声的观察中,悄然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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