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髙飞速思索着,眼下收购粮食已来不及,只能打那些富户的主意了。
曹天行又一次滑跪在地,这次却是心甘情愿。
白日里他就听闻这位中丞大人贤明,新政告示他更是反复研读。
废除连坐与徭役的政令让他欣喜若狂——这对农人可是天大的好事。
虽然眼下尚能勉强征税,但治下百姓早已不堪重负。
会稽郡已现**端倪,虽能暂时压制,但为保大秦安稳,他还是冒险进京面圣。
不求赈济,只望能为百姓争条生路,至少恳请免除徭役。
没料到刚入咸阳就遇上这等好事,更没想到这位中丞大人虽初时严厉,实则心系黎民。
被斥责也罢,张口就是免赋五年,还要赠粮救灾——这一跪,他跪得心服口服。
且慢道谢,这些东西可不是白给的。
柴髙意味深长地说道。
柴髙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心中暗想:开什么玩笑,本官好歹是穿越者,收几个手下不过分吧。
眼前这个年轻人倒是可用之才,不过单凭你一个可不够使唤。
曹天行闻言怔住了,完全摸不透中丞大人的心思。
作为会稽郡守,他连自家府邸都快维持不下去了。
想到这些,他不禁愧对家人。
幸而妻子贤惠,甘愿陪他吃苦,但若再添新债实在说不过去。
可为了百姓生计,他咬牙应承:下官愿立字据。
柴髙差点笑出声,穿越至今头回遇见要给他打欠条的。
这人要是熬不过旱灾死了,他找谁讨债去?说得比戏文还动听。
曹大人误会了。
柴髙摆手道,本官是要托你寻个人。
听着,不仅要找到,还必须完好无损地带过来,明白吗?
寻人?曹天行长舒一口气,此事易尔。
但不知大人要找何人?
你这郡守当得......柴髙忍俊不禁,竟想到立字据,亏你想得出来。
跪着的曹天行臊得满脸通红,转念一想,中丞大人肯出手相助已是万幸,不过顺带交代件小事罢了。
此人名叫韩信,淮阴县人,你可认得?
大人说的可是那个?曹天行脱口而出,此等人物要来何用?
胯夫?柴髙眉头紧锁。
他自然知晓这个典故,对韩信的了解多源于《史记》。
按他推算,韩信得此诨名后不出三年就该投奔项羽了。
莫非史书记载有误?
此人现在何处?可还在你辖内?
大人放心,下官离任时他尚在南昌亭长家寄食。
定当将其寻来。
曹天行信誓旦旦。
且慢。
柴髙突然想起什么,可是那个南昌亭?
柴髙的目光紧锁曹天行,心中暗忖:这与《史记》记载的时间线有出入。
自己分明记得韩信是在亭长家蹭饭遭嫌弃后,才遭遇胯下之辱,怎的眼前这人说的顺序反了?
大人记得没错,此人确有才干,虽行事放浪,却也算见多识广。
原本下官想招揽他办事,谁知出了胯下之辱这档事......
懂了。
柴髙突然击掌,他当时定是饿极了吧?饿得手脚发软,自然敌不过饱食终日的屠夫。
如此说来,此人倒真有几分见识。
他瞬间想通其中关节——难怪兵仙韩信会受此奇耻大辱。
当即沉声下令:即刻派快马六百里加急,我要这个韩信速来见我!
曹天行忍不住试探:莫非此人与大人有旧?或是......
我非淮阴人士,与他素不相识。
柴髙摆手,只是听闻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
郡守闻言更觉蹊跷。
韩信在淮阴出名,不过因他整日佩剑游荡,干些任侠勾当。
自那 ** 后,连自己都瞧不上这人——堂堂男儿,岂能钻人裤裆?
中丞大人,七尺男儿宁可血溅三尺,也断不能受此奇耻大辱!这般没骨气的人,能成什么气候?
柴髙闻言反而失笑。
韩信的恶名太过响亮,不仅折了尊严,更误了前程。
若非如此,以他的才华早该崭露头角。
曹大人,不如我们打个赌?柴髙眯起眼睛打量这位郡守。
此人虽非大才,但胜在勤勉务实——能对治下的轶事如数家珍,必是个踏实办事的能吏。
若将来筹措粮草,倒是个可靠人选。
下官清贫,实在......曹天行慌忙推辞,却见柴髙眼中精光闪烁,似有更深谋算。
曹天行向柴髙拱手致意,显然对 ** 毫无兴致,可见大秦选拔官吏确实严格,至少这位官员的操守值得称道。
曹郡守,我只想与你赌一赌韩信此人。
能做出这等事的人绝不简单,我认为韩信是难得的人才,不知郡守意下如何?
大人万万不可!下官明白您的意思,但大丈夫立身处世当有气节。
此人既担不起大丈夫之名,又岂能算作人才?还望大人三思。
曹天行真有些急了。
韩信的所作所为实在称不上才干,若这般人物也算人才,自己岂不是有眼无珠?
好,我便与郡守赌这一局。
若韩信并非人才,我可为郡守减免十年属地贡赋,如何?
曹天行面色骤变。
十年贡赋!这位中丞大人要么是格外看重此地,要么就是视贡赋如无物。
不过对百姓而言倒是件好事。
下官斗胆一问,若大人赢了,需要下官准备什么赌注?
简单。
若韩信确是人才,曹大人需应允我一件事。
待他日我想起来时,曹大人可不要反悔。
中丞大人折煞下官了。
方才说过身无长物,承蒙大人青眼,自当从命。
只是不知下官有何长处,竟得大人如此垂青?
曹大人何必自谦?官至郡守仍心系黎民,这般好官岂是无能之辈?况且你知晓韩信的典故,足见平日勤勉。
如此勤政爱民,怎不算人才?
柴髙朗声大笑。
他确实有意将曹天行收为己用——毕竟需要管辖属地,日后更少不了办事之人。
这般细心守矩又有担当的属下,正是不可或缺的。
承蒙大人抬爱,只要有所差遣,沛县曹天定义不容辞。
柴髙心头一震。
随手挑选的官员竟似与西汉三杰之一的曹参有关联?观其年岁确有可能,这曹天行已过不惑之年,有个十七八岁的儿子实属平常。
若真如此,倒是意外之喜。
他强压心中波澜,故作随意问道:曹大人原籍并非会稽郡?怎的说是沛县人氏?
“卑职原是沛县萧何的副手,后承蒙萧大人举荐调任会稽,只是多年未归故里,不知家中近况如何。
所幸犬子已能独当一面,倒也不必过分挂念。
”
“曹大人,令郎名讳可是曹参?”
柴髙目光灼灼地盯着曹天行——若曹参真是其子,此人断不能放过。
至于萧何?自有法子调来。
萧何既至,张良又岂能逃脱?陈平、周勃之流更不必说,一个都休想溜走。
至于那位以痞气闻名的“流氓皇帝”,就让他在亭长之位老实待着。
虽不取他性命,但想兴风作浪?痴心妄想。
“中丞大人竟知犬子贱名,实在惶恐。
”
曹天行激动得声音发颤。
原以为此番要碰壁,谁知中丞大人如此器重,真乃天降贵人。
“曹大人,咱们打个赌——若韩信确为人才,令郎曹参便归我麾下,届时可莫要反悔。
”
柴髙精神大振。
汉初三杰必须尽收囊中,这等人才岂容错失?
“大人垂青,实乃曹氏满门之幸!若大人不嫌粗鄙,下官即刻唤犬子来侍奉左右。
”
这算不算天降外挂?韩信自不必说,其军事才能仅次于孙武、白起,能将霸王逼至乌江自刎者,岂是庸常之辈?眼下虽落魄,却注定是未来 ** 风云的人物。
既被我撞见,断不能教那痞子皇帝捡了便宜。
黎叔说得对——二十一世纪什么最贵?人才!
眼前这曹参,可是与汉初三杰齐名的将才。
既是下属之子,近水楼台先得月,此时不收更待何时?
“曹大人既如此信任,本官便却之不恭了。
来人!持曹大人印信速往沛县迎曹参公子。
”
绝不能让刘邦那厮钻了空子。
柴髙盯着曹天行写完家书,钤印落款后,方含笑提笔给巴氏商行写了借粮文书。
曹天行热泪盈眶——当朝丞相竟为百姓屈尊向商贾借粮!这般忍辱负重的清官,古往今来能有几人?
曹天行这次铁了心,回家就给妻子写信,要是那混账小子再不来,干脆把媳妇接走,家产一分也不留。
不是能耐大吗?有本事自己挣饭吃,真逼急了,饿死这兔崽子!
柴髙倒是春风得意,可苦了跟他编法典的同僚。
冯劫最清楚父亲的脾气,到家直奔书房——这时辰,老爷子准在那儿。
果然,冯去疾端坐书房,专候儿子。
见人进门,抄起竹简就往他头上砸。
可瞧见儿子满眼血丝、一脸倦容,心一软,竹简偏转砸向肩膀。
冯劫被砸得踉跄,却机灵得很,见父亲面色铁青,就跪下了。
跪父母天经地义,不丢人,反倒显孝心。
正琢磨哪儿惹了父亲,瞥见地上竹简——《大秦令》三个大字刺入眼帘。
这下全明白了,冷汗涔涔,半句话不敢吭。
按旧律,这可是灭门大罪!
翅膀硬了?敢发这种东西!想让冯家满门抄斩?吃了熊心豹子胆!冯去疾拍案怒吼,桌震梁尘。
父亲明鉴!儿子再糊涂也不敢碰这个。
您知道的,这等大逆之法,孩儿绝不敢沾手。
嗯?御史台大印盖着,除了你,谁还敢拿官印玩笑?
这《大秦令》是中丞大人独断,御史台无人参与。
您看这部《行政基本法》,才是我们正经编修的。
冯劫迅速递上手中的竹简,冯去疾略带困惑地展开细读,随即瞠目结舌地僵在原地。
这位历经沧桑的老臣瞬间洞悉了法典背后的深意,如此精妙的构思连他都不得不叹服,只可惜这并非出自自家儿子之手。
此等法典绝非你能编纂,与那《大秦令》系出同源,究竟是何人所为?
父亲且先评说此人才能如何?冯劫急切想为柴髙开脱,他对这位罕见的天才敬佩至极,实在不忍见其陨落。
痴儿,你能置身事外已让为父欣慰。
先将事情原委道来,容为父细细思量。
冯劫遂将近日诸事详尽禀明,冯去疾听罢沉默良久。
如此说来,御史台始终未参与《大秦令》修订?这反倒更棘手了。
冯去疾长舒一口气,既然与儿子无关,心头重担顿时轻了大半。
原是他在署理公务时,属下突然呈上《大秦令》,惊得他险些昏厥。
情急之下匆忙回府,才想起冯劫正在中丞府当值。
此刻即便赶去也为时已晚,想必陛下已然御览。
听闻此事与儿子无涉,他悬着的心总算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