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丞今日所献平奴五策,令蒙某豁然开朗。
若非中丞点拨,实难想象竟有如此高明之策。
”
对于柴髙今日的表现,蒙恬深感折服。
他毕生心血倾注边关,却至卸任仍未实现抱负。
然而,凭借数十年与匈奴周旋的经验,他确信柴髙此计必能奏效。
仅此一点,在他心中,柴髙已与白起比肩。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柴髙远胜白起。
白起终究只是一介武将,治国谋略远不及柴髙之智。
因此,柴髙此人,堪称智谋超群。
这也正是蒙恬主动寻他攀谈的原因。
“此策本相并不完全认同。
平奴五策乃长远之计,关乎大秦国运,非你我二人之事。
此策实施之根基,在于大秦军力与财力皆须强盛,尤以军队为要。
”
柴髙直言不讳,此策既由他提出,自然了然于胸。
眼下大秦军队,尚不足以担此重任。
“中丞无需忧虑。
蒙恬已观圣兽军团,若得十万精锐,必能推行平奴五策。
”
柴髙颔首。
即将升空的热气球必能震慑四方,其军略价值不言而喻。
他早将高倍望远镜图纸交予玉匠,匠人未对数据提出异议,唯求玻璃澄澈。
此事柴髙胸有成竹,近日杜志所献玻璃已符标准。
有此利器,大秦对阵匈奴便占先机。
蒙恬所为令柴髙甚慰。
此将确为纯粹军人,未负所望。
良将练精兵,此乃至理。
“中丞大人,出使匈奴之人选与时机,还请明示。
”
蒙恬终问及关键。
使者关乎国体,不可轻忽。
柴髙早有计较,既蒙恬亲询,自当明言。
“时机宜早不宜迟。
冒顿根基未稳,匈奴压力尚存。
其人生转折,在于东胡之胜。
”
若待其统御草原各部,纵大秦不犯边,匈奴亦必南窥。
此非吉兆,当及早图之。
“使者人选,大人可有决断?”
“此事当问太尉。
想必蒙恬大人已有腹案?此人当选令匈奴生畏之辈。
”
“中丞大人果真洞悉蒙恬心思,本将早有意一探匈奴王庭,此番若错过,只怕再无机会。
”
蒙恬对柴髙的谋略已是心悦诚服。
这位中丞大人眼光毒辣,早看穿自己的意图,却静待他主动开口。
“太尉无需多虑。
使者虽提苛刻要求,但尚有商议余地。
只是若由将军亲赴匈奴,恐凶险难测。
柴某望将军三思,若有不测,大秦将折一栋梁。
”
柴髙眉头紧锁。
他深知蒙恬出使的益处,然匈奴人反复无常,未必肯放虎归山。
“中丞大人,蒙恬有一事不明——您何以从冒顿弑父之举,便料定后续发展?”
蒙恬朗声大笑。
他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但更想知晓这位中丞的推演之道。
若自己出使匈奴,对方又将如何判断?
“既然太尉垂询,柴某便剖析一二。
冒顿弑父非朝夕之功,乃是历经多次筛选亲信所致,此计最重死士效忠。
”
柴髙轻叹。
他对冒顿的认知,多源自史册记载。
“由此可见,此人深谙人性,尤善出奇制胜。
此番对付生父,所用正是胆大心细之策。
”
他凝视专注聆听的蒙恬。
这位大秦悍将亦有相似特质,本是冒顿的绝佳对手。
然冒顿更胜一筹之处,在于其毫无顾忌——
换言之,撕毁和约于冒顿无损,蒙恬却身负王命,难免束手束脚。
“《孙子兵法》云卑而骄之,此即冒顿之计。
于匈奴而言,良马与 ** 乃部族至宝。
”
“故下官断定,东胡王为试探冒顿,必索要宝马妻妾。
如此方能逼其显露本性,最终自掘坟墓。
”
蒙恬颔首。
匈奴此等习俗他亦知晓,却未料东胡王竟真敢这般挑衅。
“东胡王何来底气不惧冒顿反扑?此事确令人费解。
”
蒙恬既遇高人,决意将心中困惑尽数道出。
“东胡虎视眈眈,若冒顿轻举妄动,必遭雷霆一击。
此人深谙此理,故以谦卑之态麻痹敌手,实则为积蓄力量。
今日所受之辱,他日必令东胡王百倍偿还。
”
“中丞既料事如神,何不替蒙恬推算此行吉凶?”
柴髙闻言微怔,旋即展颜。
蒙恬此言无异于主动求策,足见对其信任之深。
“天机不可妄测。
本官唯愿保将军周全。
若执意赴约,太尉可领五百精锐并一员虎将随行——此人将军归城时已见过,不必道破姓名。
倘若谈判破裂,务必依其谋划速离匈奴王庭。
”
蒙恬会心一笑。
中丞既以秦将相待,所荐必是化名钟离昧的桓奇。
有此人在侧,纵使龙潭虎穴亦不足惧。
更何况若得神兽军团相助,莫说突围,即便直取冒顿首级亦非难事。
此番对谈,中丞算无遗策却仍留有余地。
想来此行纵有波折,亦当有惊无险。
然智者多傲,蒙恬亦不免存了试探之心。
今日携诚相询,终未得悉全貌。
虽知桓奇之能,仍欲究极预案。
观柴髙讳莫如深,料想事关机密。
或与那件正在调试的奇物相关——顺风之时,其速可超骏马三倍有余。
“蒙将军既已问毕,本官亦有疑惑相询。
望将军坦言相告。
”
见柴髙神色肃然,蒙恬郑重颔首。
这番态度转变,正是他愿剖白心迹的缘由。
“敢问将军,对陛下今日诏令作何感想?”
此问可谓刁钻。
蒙恬沉思片刻,终决意坦诚以对:
“陛下虽建不世之功,然一统六国后...确显刚愎之态。
”
蒙恬的声音微微发颤,修筑长城他完全赞同,但阿房宫与骊山陵墓的工程未免操之过急,这两项本可暂缓。
天下刚从战火中挣脱,正需休养生息,此时大兴徭役绝非明智之举,因此他对始皇帝的决策心存疑虑。
所幸柴髙及时填补了这个漏洞,总算让局势有所缓和。
然而隐患犹在,若再起兵戈,大秦的国力恐将消耗殆尽,一旦战败,必将前功尽弃。
柴髙稍感宽慰,朝中尚有清醒之人,至少他们并未盲目附和。
今日群情激昂的场面却令他警惕——治国岂在一时热血?唯有持之以恒,方能根基稳固。
但他也理解众人的躁动:六国初定,军功仍是晋升之阶。
始皇帝欲重启征伐,正是他们建功立业的契机。
这世道,文臣武将若想平步青云,军功是硬道理。
文官虽机会稍逊,但参议军务、调度粮草亦能分润战功。
战端再启,必有人拜相封侯,甚至青史留名。
至于大秦江山是否稳固?与他们何干?
文官尚且如此,武将更不必说。
像蒙恬这般心怀家国者,反倒成了异类。
其余武将为何闻战则喜?无非是想重返权力中枢。
且看北宋杨家将,纵遭 ** 仍死忠朝廷,根源不过是对权位的执念。
太平年间,这群不通治国的武人自然被边缘化。
如今皇帝欲再开战事,他们当然趋之若鹜,却无人深思大秦是否承受得起。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蒙恬将军,底层士卒应征时当真毫无怨言?
蒙恬闻言失笑——这般体察细微的问题,恐怕也只有柴髙会想到了。
底层士兵渴望改变命运,军功便是他们的出路。
普通士卒若能斩获敌首,便是大功一件;即便没有杀敌,只要参与胜仗也能获得封赏,甚至战场缴获也能换取丰厚奖励。
因此中下级 ** 对战争总是充满期待。
蒙恬说到这里,忽然冲着柴髙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让柴髙一时摸不着头脑。
中丞大人当初立下赫赫战功却浑然不觉,倒是让麾下将士沾了光。
如今军营里的基层将领,几乎全是当年跟随您的士兵。
柴髙微微颔首。
他早已知晓此事,原以为只是老兵带新兵的传统,现在看来这也算是一种军功晋升。
底层将士想要出人头地,确实只能在战场上搏杀。
他暗自思忖:大秦的晋升渠道需要拓宽。
和平时期既要保持军队战力,也要为建设人才开辟通道。
若一味穷兵黩武,绝非治国良策。
待义务教育普及后,科举取士制度自然应运而生,届时军功便不再是唯一的晋升之路。
这就像后世科举兴起后,天下英才纷纷转向读书进学,都是底层百姓谋求上升的途径。
难道中丞不是这般打算?蒙恬露出困惑的神情。
他是在今日朝堂上听柴髙纵论天下大势时,才萌生争霸之念的。
想来始皇帝当时也是如此,只是未曾明言。
我确有此意,只是担心陛下操之过急。
眼下时机尚未成熟,必须等待最佳契机。
蒙恬深以为然。
大秦若要开疆拓土,必先肃清周边威胁。
单是匈奴就已让他们焦头烂额,何况还有东胡、西羌、月氏、楼兰等二十余国环伺。
若要平定四方,恐怕至少需要一二十载光阴。
依蒙将军之见,肃清周边需要多久?柴髙很看重这位沙场老将的判断。
当年陛下荡平六国用了九载。
以此推算,周边诸国至少需要三十余年。
不过如今有了中丞的平奴五策,或可缩短十到十五年。
依末将之见,二十年内当可完成。
这样做确实有些勉强,基础学科尚未夯实就急于发展尖端武器,恐怕会拖累百姓生计。
柴髙暗自思量着,他的迟疑引起了蒙恬的疑惑。
但看情形柴髙似乎不愿多谈,蒙恬便起身告辞。
回到中丞府时,柴髙发现李斯带着扶苏等人在等他。
见他神色凝重,众人不解其意。
李斯倒是兴致勃勃,已将平定匈奴的五条策略拟好初稿。
诸位这般欢喜,莫非明日就能凯旋?柴髙闷闷不乐地坐下。
他暂时还没想好如何劝阻嬴政,毕竟要动摇始皇帝的决心并非易事。
原本打算庆贺的众人见状,纷纷询问缘由。
李斯等人很快明白了问题所在,也理解了柴髙的顾虑。
中丞不必过于忧心,思虑过重反伤精神。
不如请府上乐师来助兴如何?李戡的提议得到在场男士的一致赞同,他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
柴髙想起此人似乎一直觊觎自己府中某人,但听说屡遭拒绝。
这小子倒是锲而不舍,至今仍未死心。
其实柴髙也明白虞姬对自己有意,只是已有两位伴侣,正妻之位还需慎重考虑。
随着乐声响起,柴髙渐渐忘却烦忧。
中原古乐确实令人心旷神怡,尤其高手演奏更是赏心悦目。
他在欣赏音乐时,有人却在偷瞄 ** ——不过谁都知道这是始皇帝赏赐给柴髙的,没人敢开口讨要。
毕竟御赐之物若要转赠,必须要有正当理由。
李戡虽立下大功,却仍不敢逾矩,其父更不会容许此女成为正室,因此他始终无法给出承诺。
虞姬的琴艺愈发精妙,是时候设立教坊了,这倒是个安身立命的好去处。
柴髙笑着打趣,却被虞姬一记白眼噎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