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爬上 “墨香斋” 的窗台,沈墨心就发现《秋江待渡图》的残卷出了问题 —— 宋代楮皮纸的边缘有一道细微的撕裂,最薄处只有两层纤维,稍一用力就可能碎成粉末。她捧着残卷,手指悬在撕裂处,连呼吸都放轻了:“江寻,你快来看,这里的纸太脆了,普通的糨糊根本粘不住。”
江寻凑过来,用放大镜仔细观察,撕裂处的纤维像晒干的蛛丝,在光线下泛着细碎的银光:“昨天 AI 扫描时还没这么明显,可能是昨晚湿度变化影响的。宋代楮皮纸保存近千年,纤维已经老化,要是用现代化学胶水,会破坏原有的纸性,以后更难修复。”
两人正着急,门外传来拐杖敲击青石板的声音。78 岁的老裱画匠陈阿公提着一个藤编工具箱走进来,箱子上的铜锁擦得发亮,是他年轻时在荣宝斋当学徒时用的:“听说你们修宋代古画遇到难题了?我在社区张阿姨那儿听着了,赶紧过来看看。”
陈阿公放下工具箱,掏出一副老花镜,接过残卷时,手指的动作轻得像托着一片云:“这纸我熟,五十年代修《清明上河图》残片时,见过同款楮皮纸。撕裂处得用‘竹丝补纸法’,把嫩竹劈成比头发还细的丝,混着古法糨糊嵌进去,既能粘住纤维,又不影响透墨。”
他打开藤编箱,里面整齐码着十几把大小不一的竹刀,还有一卷泛黄的竹丝 —— 竹丝细得能透光,是他去年秋天特意在杭州竹林选的当年生嫩竹,劈了一个月才攒下的。“你们看,” 他拿起一根竹丝,用竹刀轻轻削了削,“竹丝得削到和纸纤维一样粗,再用米汤熬的糨糊泡软,嵌进去后,连放大镜都看不出修补的痕迹。”
沈墨心看着陈阿公布满老茧的手,想起父亲生前说过的 “裱画是古画的衣裳,得用最细的心思做”。她从抽屉里拿出父亲留下的糨糊配方,上面用毛笔写着 “米汤需用当年新米,熬至起膜,加少量明矾防腐”:“陈阿公,我们按我父亲的配方熬了糨糊,您看看能用吗?”
陈阿公尝了一点糨糊,点点头:“不错,米香足,黏度也够 —— 当年荣宝斋的老师傅就是这么熬糨糊的。来,我教你们劈竹丝,这活儿得沉住气,手不能抖。”
江寻搬来小矮凳,三人围坐在画案旁。陈阿公握着沈墨心的手,教她用竹刀顺着竹纤维劈:“力道要匀,像给古画描线一样,得跟着纤维的走向走,不能硬来。” 竹刀在嫩竹上轻轻划过,一缕细如发丝的竹丝慢慢飘落在宣纸上,像一根透明的线。
“AI 能帮我们扫描出撕裂处的纤维走向吗?” 江寻突然想到,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昨晚的 AI 扫描图 —— 屏幕上,撕裂处的纤维分布用不同颜色标注出来,像一张精细的地图。“这样我们就能精准知道该在哪处嵌竹丝,不用反复试了。”
陈阿公凑过来看屏幕,眼里满是惊叹:“现在的技术真厉害!我们当年修画,全靠眼睛看、手感摸,有时候补错了,还得重新来。有了这个图,能省不少功夫。”
三人配合着,陈阿公劈竹丝,沈墨心调糨糊,江寻根据 AI 图定位 —— 竹丝嵌进撕裂处时,正好顺着纤维的走向,用放大镜一看,几乎和原纸融为一体。陈阿公笑着点头:“这就对了!修复古画,既要守着老手艺,也得学着用新法子,这样才能把老东西留住。”
正忙着,门外传来孩子们的笑声。社区的张阿姨领着五六个孩子走进来,每个孩子手里都拿着一张画纸:“沈老师,江老师,孩子们听说有‘小修复师’体验课,一大早就在社区门口等着了!”
去年那个会调赭石色的小女孩跑在最前面,手里抱着一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她自己磨的墨:“沈老师,我磨了新墨,想试试画您说的‘有烟火气的小石子’!”
沈墨心笑着把孩子们领到旁边的小画案前,上面摆着调好的矿物颜料和宣纸:“今天我们不画小石子,画《秋江待渡图》里的水波纹 —— 你们看,马远画的水波纹,像不像你们在河边看到的涟漪?” 她拿起一支小楷笔,在宣纸上轻轻勾了几道曲线,“你们也试试,画自己眼里的水波纹,不用跟我画的一样。”
孩子们拿起笔,认真地画起来。有的孩子画的水波纹带着小圆圈,说 “这是小鱼吐的泡泡”;有的孩子画的波纹歪歪扭扭,说 “这是风吹过的样子”;还有的孩子在波纹旁画了一只小鸭子,说 “小鸭子要坐船过河”。
苏琳推着轮椅过来,手里拿着相机,拍下孩子们画画的样子:“这些画真可爱,比大人画的多了灵气。我们可以把孩子们的画做成明信片,在实验室开幕展的时候送给参观者,让大家知道,传统艺术也能这么有趣。”
陆明轩蹲下来,帮一个小男孩调颜料:“我小时候也喜欢画画,可惜后来当了文物局的职员,就没再碰过画笔。现在跟着你们,又想起小时候的喜欢了。” 他顿了顿,看着苏琳,“等实验室正式运营,我们可以开个‘成人体验班’,让更多像我一样的人,重新爱上传统技法。”
苏琳笑着点头,手指轻轻碰了碰陆明轩的手 —— 她今天能扶着轮椅站起来了,医生说,再坚持康复训练一个月,就能慢慢走路了。“那我来当体验班的老师助手,帮大家整理资料,还能跟孩子们一起学画画。”
陈阿公看着孩子们画画的样子,突然想起自己当学徒的时候:“我像你们这么大,还在给老师傅磨墨呢。那时候师傅说,磨墨要顺时针转三百圈,逆时针转三百圈,墨才匀 —— 现在想想,磨的不只是墨,是耐心。” 他走到孩子们身边,拿起一支笔,在一个孩子的水波纹旁画了一艘小小的渡船,“这船叫‘待渡船’,等你们长大了,就能帮它找到要等的人。”
夕阳西下时,孩子们的画已经挂满了实验室的墙壁 —— 五颜六色的水波纹,带着小鸭子的渡船,还有藏在波纹里的小鱼,像一片充满童趣的江河。沈墨心看着这些画,突然觉得,“未来遗产” 不只是修复古画,更是培养能守护古画的人 —— 这些孩子,就是传统艺术的未来。
陈阿公临走时,把藤编工具箱里的竹刀送给了沈墨心:“这把刀我用了五十年,现在送给你们。修复古画就像劈竹丝,得有耐心,有真心,还得敢用新法子 —— 你们做得很好,比我当年强。”
沈墨心接过竹刀,刀身上的木纹已经被磨得发亮,像藏着无数个修复古画的故事。她把竹刀放在 “守真” 砚台旁边,旁边还摆着孩子们画的水波纹明信片 —— 这些东西,像一颗颗珍珠,串起了传统与现代,也串起了众人的真心。
江寻拿着故宫发来的邮件,笑着走过来:“故宫修复中心刚才发了合作函,说《秋江待渡图》修复完成后,会放在故宫的‘古画新生’特展展出!他们还说,愿意把更多残损古画交给我们修复,支持我们的实验室。”
沈墨心看着邮件,眼眶突然热了。她想起父亲的遗愿,想起七叔的 “守真” 砚台,想起陈阿公的竹刀,想起孩子们的画 —— 这些细碎的真心,终于汇聚成了守护传统的力量。
实验室的灯光亮起来,照在《秋江待渡图》的残卷上 —— 撕裂处的竹丝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一道看不见的桥,连接着过去与未来。沈墨心拿起笔,在残卷旁的宣纸上写下:“竹丝补纸,补的是岁月;童心画墨,画的是未来。”
她知道,实验室的故事,还有很长很长 —— 但只要有老手艺的坚守,有新科技的助力,有众人的真心,那些沉睡的古画,终将在他们的手里,重新活起来,走向更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