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光灯的亮度被调暗了两档，安全屋的空气里还留着石黄颜料的淡淡矿物香。沈墨心把调好的颜料盖好，刚要放进恒温柜，就看见江寻坐在终端前，手里拿着个旧相册 —— 封面是磨损的棕色皮质，边角泛白，像是被藏了很多年。
“这是什么？” 她走过去，目光落在相册封面上，看到上面用钢笔写着小小的 “江” 字。江寻抬头，指尖轻轻摩挲着封面，像是在触碰一段遥远的记忆：“我爷爷的相册，他以前也是做文物修复的。”
他翻开相册，第一页是张黑白照片：年轻的男人蹲在博物馆的修复台前，手里拿着支细小的毛笔，正在修补一幅残破的古画，旁边站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睁着大眼睛盯着画，正是小时候的江寻。“我五岁跟着爷爷在修复室待着，” 江寻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怀念，又有点涩，“他常说，古画就像有脾气的老人，你得顺着它的性子来，一点都急不得。”
沈墨心凑过去，看着照片里小男孩专注的眼神，突然想起江寻现在调试 AI 模型时的模样 —— 原来这份对文物的执着，从小时候就扎了根。“后来呢？” 她轻声问，注意到相册下一页是空的，只有一道浅浅的折痕。
江寻的指尖停在空页上，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我十岁那年，爷爷在修复一幅宋代的《山水图》，因为一时大意，调错了胶矾水的比例，颜料层整片脱落，那幅画再也没能复原。” 他的声音有点发紧，“博物馆的人说他‘毁了国宝’，爷爷把自己关在修复室里三天，出来后就把所有工具都收了，再也没碰过文物修复。”
沈墨心的心猛地一沉，她终于明白江寻为什么总用数据说话 —— 那份对 “出错” 的恐惧，从童年就刻在了他心里。“所以你后来做 AI 修复，总追求 100% 的精准？” 她轻声问，伸手轻轻碰了碰江寻的手背，想给他一点安慰。
江寻点头，转头看着她，眼底的情绪很复杂：“我怕像爷爷一样，因为一点失误就毁掉珍贵的东西。后来我学计算机，做文物修复 AI 模型，就是想让‘精准’变成保护色 —— 数据不会出错，算法不会慌，这样就不会有遗憾。”
他合上相册，放在终端旁，目光落在桌上的绢帛残片上：“直到遇到你，我才发现我错了。” 沈墨心愣住了，刚要开口，就被他的话打断，“你调颜料时，明明失败了三次，却从来没说过‘放弃’；你看残片时，眼里的光比任何数据都更能读懂古画的心意；你因为我没说出口的关心掉眼泪时，我才知道 —— 原来修复不只是精准，还有‘在意’。”
江寻站起身，走到工作台前，拿起那片绢帛残片，递到沈墨心面前 —— 残片上的石黄颜料在暗下来的灯光里，泛着温柔的光，像小时候爷爷修复台上的古画。“第一次在博物馆看到你蹲在残片前，我就觉得奇怪，” 他的声音很认真，没有了平时的冷静，多了点笨拙的真诚，“为什么有人看古画时，眼睛会亮得像有星星？后来跟你一起工作，看到你为了石黄颜料烫伤手，看到你半夜还在查文献，看到你掉眼泪时却还攥着残片 —— 我才明白，那是因为你把心放进去了。”
沈墨心握着残片，指尖传来江寻的温度，眼泪又有点要涌上来，却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心疼 —— 心疼小时候那个看着爷爷收起工具的小男孩，心疼这些年用数据裹着自己的江寻。“你不用怕，” 她轻声说，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我们一起，不会出错的。就算出了错，我也会跟你一起想办法，就像你帮我调颜料一样。”
江寻看着她泛红的眼睛，突然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 她的手还带着刚碰过颜料的温度，有点凉，却很软。“墨心，” 他叫她的名字，声音比刚才更轻，却字字清晰，“我以前觉得，文物修复是‘数据 + 技术’，可跟你一起后，我发现它是‘心 + 在意’。我怕过出错，怕过麻烦，可我更怕 —— 怕以后做修复时，身边没有你。”
通风系统的嗡鸣声变得很轻，像是怕打断这深夜的坦诚。桌上的石黄颜料、绢帛残片，还有那本旧相册，都在暗下来的灯光里安静着。沈墨心看着江寻认真的眼神，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突然笑了，眼泪掉在残片上，晕开一小片浅浅的水渍，却没弄脏颜料 —— 就像他们之间的情感，哪怕有过眼泪，也只会让真心更清晰。
“我也是，” 她轻声回应，手指轻轻回握他的手，“以后做修复，我想身边一直有你。”
江寻的眼睛亮了起来，像小时候看到爷爷修复好古画时的模样。他把残片轻轻放回托盘，没松开沈墨心的手，只是牵着她走到终端前，打开那个 “石黄锻制温湿度模拟” 的文件夹 —— 屏幕上的模拟曲线旁，不知什么时候被他加了个小小的标记，是两个牵手的简笔画，旁边写着 “墨心 & 江寻”。
“以后我们的模型，都加个这样的标记吧，” 他说，声音里带着点笑意，“就像…… 就像一起给古画留个纪念。” 沈墨心看着屏幕上的简笔画，笑着点头，心里突然觉得，安全屋的深夜不再漫长，那些曾经藏在心里的害怕和犹豫，都在这一刻，被彼此的真心融化了。
窗外的天快亮了，通风井里透进一丝淡淡的晨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给这份刚确认的心意，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