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百叶窗拉得很满,只漏进一缕晨光,刚好落在黑色丝绒盒里的青铜爵上 —— 爵身的青褐锈层在弱光下泛着哑光,爵柱饕餮纹的缝隙里还嵌着细如粉尘的老土粒,连爵足底部故意留下的 “浇筑砂眼”,都透着恰到好处的 “古旧感”。沈墨心站在台前,手机贴在耳边,江寻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点电流的轻响:“鉴定的人来了就按我们昨晚说的,别慌,他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数据我都存在你平板里了。”
“知道了,你别总盯着手机,医生说要多休息。” 沈墨心的指尖轻轻拂过爵流,那里的锈层最薄,能隐约看到下面的铜胎色泽,是她特意控制的 —— 模拟青铜器 “流口易磨损” 的特性。话音刚落,实验室的门被推开,进来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手里拎着个银色金属箱,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像冷光一样扫过丝绒盒里的青铜爵。
“沈小姐?” 男人把金属箱放在实验台上,打开时露出里面的检测仪器:便携式光谱仪、硬度计、高清显微镜,“我是‘先生’派来的,负责鉴定这尊青铜爵。” 他没多废话,戴上白色手套,小心翼翼地把青铜爵从丝绒盒里拿出来,放在检测台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一件真古物。
沈墨心的手机还贴在耳边,江寻的呼吸声从听筒里传来,她悄悄按下免提键,放在口袋里 —— 这样两人都能听到鉴定的每一个细节。男人先拿起高清显微镜,镜头对准爵腹的锈层,目镜里的画面立刻投在旁边的小屏幕上:碱式碳酸铜的针状晶体层层叠叠,中间夹着细小的腐殖质颗粒,像极了考古报告里 “战国中期墓葬铜器锈层结构”。
“锈层厚度 0.04mm,碱式碳酸铜含量 71%,硫化铜斑点密度 0.7 个 \/mm2。” 男人一边看一边报数据,声音没起伏,手里的笔在记录册上飞快划过,“和‘先生’给的样本数据偏差 0.3%,算合格。” 沈墨心悄悄松了口气,口袋里的手机传来江寻轻不可闻的 “嗯” 声 —— 这组数据,正是他们上周在模拟舱里反复校准的结果。
可下一秒,男人突然皱起眉,把显微镜转向爵柱的饕餮纹:“这里的纹饰缝隙,锈层怎么比其他地方薄?” 他用针尖轻轻挑了挑缝隙里的锈,“是不是没填实?真古物的纹饰缝隙,锈层应该和表面齐平,不会凹进去。”
沈墨心的心瞬间提起来,手指攥紧了口袋里的手机,却很快冷静下来 —— 昨晚江寻特意提醒过这个问题,是他们故意留的 “细节”。“您看的是饕餮纹的眼窝缝隙吧?” 她走到检测台旁,指着屏幕里的纹饰,“战国中期的青铜爵,纹饰是‘范铸后手工修刻’的,眼窝缝隙会比其他地方深 1-2mm,锈层自然会薄一点 —— 您可以查下《商周青铜器纹饰工艺考》,里面有明确记载,这种‘深浅差’是同期器物的典型特征。”
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多了点审视,却还是拿起平板,调出电子版文献 —— 果然和沈墨心说的一致。他没说话,继续用硬度计测铜胎:“铜胎硬度 hb85,符合铜 85%、锡 12%、铅 3% 的战国配比,没掺现代锌料。” 说完又打开光谱仪,探头贴近爵足:“硫化铜成分里有 0.002% 的腐殖质残留,是周原地区土壤特有的,不是人工添加的化学锈。”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传来江寻的声音,压得很低:“提醒他看爵流的磨损痕迹,是我们用细砂纸手工磨的,和真古物流口的‘自然磨损’一致。” 沈墨心立刻接过话:“您可以看看爵流的边缘,那里的磨损不是均匀的 —— 靠近爵柱一侧磨得更厉害,因为古人用爵饮酒时,习惯用这侧贴唇,长期下来自然会有差异。”
男人果然把注意力转向爵流,用指尖轻轻摸了摸边缘 —— 那里的铜胎比其他地方略亮一点,磨损痕迹呈 “不规则渐变”,不是现代机器打磨的 “均匀光滑”。他沉默了几秒,把青铜爵放回丝绒盒里,合上金属箱,终于露出点松动的表情:“‘先生’说,这是他见过最像的仿品 —— 连‘手工修刻的刀痕’都做出来了。”
沈墨心心里的石头彻底落地,口袋里的手机传来江寻明显松气的声音。男人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个黑色信封,递给她:“‘先生’让我转交的,里面是这次的酬劳,还有句话 ——‘期待下次合作’。” 他顿了顿,眼神突然冷下来,“对了,莉莉小姐让我带句话,别以为这次过了就安全,她对‘破坏原料’的事,还没忘。”
这句话像根针,扎得沈墨心指尖发麻,但她还是强装镇定,接过信封:“替我谢谢‘先生’,也转告莉莉小姐,我们只做仿品,不掺和其他事。” 男人没再多说,拎着金属箱转身离开,实验室的门关上时,沈墨心才敢拿出口袋里的手机 —— 屏幕里的江寻正皱着眉,左臂的夹板格外显眼。
“莉莉还没放弃。” 江寻的声音有点沉,“你别一个人待在实验室,现在就去医院,我让警察在门口等你。” 沈墨心点点头,却没立刻走,而是把丝绒盒抱在怀里,对着镜头笑了笑:“我们做到了,江寻 —— 连那么严苛的鉴定都过了。”
屏幕里的江寻愣了愣,随即也笑了,眼角的疲惫散了大半:“是我们一起做到的。” 他顿了顿,眼神认真得像在承诺,“等我拆了夹板,我们去周原,就像你说的,看看真正的战国遗址,再找老陈喝杯酒,庆祝我们‘过关’。”
沈墨心抱着丝绒盒,走到实验室门口,晨光已经透过百叶窗的缝隙铺满地面,落在爵身的锈层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她对着手机点了点头:“好,我等你拆夹板 —— 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做一件,不做仿品,做一件真正属于我们的青铜器。”
挂了电话,沈墨心抱着丝绒盒走出实验室,门口的警车果然亮着示廓灯,警察朝她挥手:“鉴定顺利吗?我们跟着那个黑西装到了路口,他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车牌是假的,但我们记下了车型,正在查。” 她点点头,坐进警车后座,怀里的青铜爵隔着丝绒盒传来淡淡的凉意 —— 这尊让他们闯过生死关、熬过无数夜的 “完美赝品”,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而她和江寻的故事,才刚刚走到 “盟定” 的起点。
车往医院的方向开,沈墨心打开那个黑色信封,里面除了支票,还有一张小小的卡片,上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字:“三天后,‘先生’会亲自联系你。” 她把卡片放进钱包,心里清楚,真正的 “结束” 还没到,但只要和江寻一起,再难的关,他们都能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