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病房的白炽灯泛着冷光,老陈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左额角的血迹还透在纱布外,脸色苍白得像张纸。看到江寻和沈墨心进来,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批老土…… 在仓库最里面的旧木箱里……”
江寻赶紧凑到床边,递过一杯温水:“陈叔,您慢慢说,不急。” 沈墨心则拿出笔记本,笔尖悬在纸上,等着记录 —— 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要是老土也没了,青铜爵的做旧就彻底卡住了。
老陈喝了口温水,缓了缓:“去年从周原遗址外围收的,纯度没你们订的高,只有 90%,但里面有天然的腐殖质…… 我怕受潮,用防水布包了三层,放在仓库后面那个带锁的旧木箱里 —— 就是刷着绿漆、上面堆着废陶片的那个。” 他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警惕,“那天晚上的女人…… 问完原料订户,还问‘老土藏哪儿了’,我没说…… 她肯定不知道有这批备用的。”
“您放心,我们找到就赶紧走,不会再给您添麻烦。” 沈墨心把笔记本收起来,心里松了半截 —— 至少老土还在,只要能拿到,就能试着调整配方。江寻则摸出手机,调出仓库的平面图,在 “旧木箱” 的位置画了个红圈:“陈叔,木箱的锁有备用钥匙吗?”
老陈从枕头下摸出串生锈的钥匙,递过来时手还在抖:“最上面那个铜钥匙…… 仓库后门没锁死,你们从后门进,别走正门 —— 那女人说不定还在附近盯着。”
离开医院时已近午夜,街上的路灯坏了好几盏,影子在地上拉得忽长忽短。江寻开车,沈墨心攥着那串钥匙,铜钥匙的边缘硌得手心发疼,她总觉得车后有车灯在闪,回头看时却只有漆黑的夜路,连辆路过的车都没有。“会不会是我太紧张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却看到江寻悄悄把车速放慢,从后视镜里仔细观察后方 —— 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没说出来,怕她更慌。
仓库后门的铁锁锈迹斑斑,沈墨心插了三次钥匙才拧开,门轴 “吱呀” 一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江寻立刻摸出手电筒,光束扫过仓库内部:满地碎玻璃和被硫酸腐蚀的黑土块,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酸味,之前被砸的设备歪在墙角,像堆废弃的骨架。
“往里面走。” 江寻走在前面,让沈墨心跟在自己身后,光束紧紧盯着地面 —— 怕有没清理的碎玻璃,也怕有埋伏。仓库最里面果然堆着堆废陶片,陶片下面压着个半人高的木箱,绿漆已经剥落大半,露出里面的原木色,箱锁上结着层薄薄的蜘蛛丝,显然很久没动过。
沈墨心蹲下身,用铜钥匙打开箱锁,掀开盖子的瞬间,一股潮湿的土腥味扑面而来 —— 里面果然裹着三层黑色防水布,解开布,灰褐色的土块露了出来,土粒里还嵌着细小的植物残屑,和之前用的周原土模样几乎一致,只是颜色稍浅些。“是这个!” 她激动地抓起一把,土块在掌心散开,细腻度比预期的好,“纯度虽然低,但腐殖质能帮硫化铜斑点显色,说不定刚好能补上纯度的差!”
江寻刚要说话,突然竖起手指 “嘘” 了一声 —— 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踩着碎玻璃过来,节奏很慢,带着刻意的轻缓。“快装土。” 他压低声音,帮沈墨心把防水布裹紧,两人合力将木箱盖好,再用废陶片堆回原位,尽量恢复之前的样子。
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束在仓库墙壁上扫过,离他们藏身的角落只有十几米远。江寻下意识地把沈墨心往身后拉了拉,自己挡在她前面,手心攥紧了口袋里的扳手 —— 那是刚才从地上捡的,以防万一。光束在他们附近停了几秒,又慢慢移开,脚步声朝着仓库正门的方向去了,最后传来 “哐当” 一声关门响,仓库又恢复了寂静。
“走,赶紧离开。” 江寻拉着沈墨心的手腕,快步从后门出去,直到坐进车里,两人才敢大口喘气。沈墨心看着手心的土粒,还有江寻手腕上刚才被木箱边缘刮出的红痕,心里突然一阵发紧:“刚才那个人…… 是不是莉莉的人?”
“大概率是。” 江寻发动汽车,后视镜里仓库的影子越来越小,“他们没找到老土,肯定还会盯着我们 —— 接下来要更小心。”
回到实验室时已近凌晨两点,窗户玻璃上蒙着层薄灰,沈墨心刚要推开门,突然停住了手:“窗户的插销…… 是开着的。” 她早上离开时明明插紧了,现在插销却歪在一边,缝隙里还夹着根断了的木刺。
江寻立刻绷紧神经,从包里拿出手电筒,推开门的瞬间光束扫过实验室:桌上的孔雀石粉袋掉在地上,粉末撒了一小片;之前放在角落的硫化钠溶液罐被挪了位置,罐口的封条被撕开了个小口;最让人心慌的是 —— 电脑屏幕亮着,江寻下午调好的硫化模拟程序被关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空白文档,上面用键盘敲着几个字:“原料不够,别白费力气。”
“有人进来过。” 沈墨心的声音有点发颤,她走到桌边,捡起掉在地上的笔 —— 那是她常用的钢笔,笔帽不见了,笔尖弯了,显然是被人故意摔的。江寻则检查了监控设备,发现监控主机的电源线被拔掉了,硬盘也不见了 —— 对方不仅进来过,还毁了监控,显然是冲着他们的做旧进度来的。
“别碰任何东西,等下报警。” 江寻把沈墨心拉到自己身边,不让她靠近被翻动的区域,“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老土能不能用 —— 我们没时间等警察调查,三天期限快到了。”
沈墨心点点头,从包里拿出装老土的袋子,倒出少量土粒放进烧杯,加入蒸馏水搅拌。江寻则重新打开电脑,调出备份的模拟程序 —— 还好他习惯把数据同步到云端,没被毁掉。“老土的腐殖质含量大概 1.2%,比之前的周原土高 0.3%。” 沈墨心用试纸测了测土浆的 ph 值,“6.5,偏酸性,正好能加速硫化钠的反应,说不定能让低纯度孔雀石粉显色更接近高纯度的。”
江寻立刻在程序里调整参数:“把老土浆和孔雀石粉按 3:1 混合,硫化钠溶液稀释到 0.005mol\/L,干燥时间延长 2 小时 —— 模拟程序显示,这样做出来的硫化铜斑点颜色偏差能控制在 5% 以内,肉眼几乎看不出来。”
凌晨四点,实验室的台灯下,沈墨心正用细毛笔蘸着混合土浆,在铜片样本上涂覆。江寻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温湿度计,确保环境参数稳定在 20c、65%。涂完第三层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铜片上的斑点慢慢显出来 —— 深褐色的底色里透着淡淡的青绿,和之前用高纯度原料做的样本对比,只差一点点,完全符合 “收藏家” 的鉴定标准。
“成了!” 沈墨心激动地举起铜片,指尖不小心碰到滚烫的恒温箱壁,“嘶” 地吸了口气。江寻立刻抓过她的手,翻开掌心看 —— 红了一小块,没有起泡,但还是能看到烫痕。“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皱着眉,从抽屉里拿出烫伤膏,轻轻涂在她的掌心,动作比平时温柔了许多,“接下来别熬了,我盯着干燥,你去旁边歇会儿。”
沈墨心看着他专注涂药膏的样子,心里突然暖了一下 —— 之前他总是专注于数据,很少有这样细致的关心。她摇摇头:“一起等,早点做完早点安心 —— 我总觉得,他们不会就这么算了。”
话音刚落,实验室外传来 “嘀” 的一声汽车鸣笛,声音很轻,却像根针戳在两人心上。江寻立刻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看 —— 路灯下停着辆黑色轿车,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见里面的人,但车头正对着实验室的门,显然是冲他们来的。
晨光慢慢爬上窗台,照在铜片样本的斑点上,那抹接近完美的褐绿色,本该让人高兴,此刻却透着不安。江寻把沈墨心往窗帘后拉了拉,声音压低:“别出声,他们还没走 —— 这次的麻烦,比我们想的要大。”
黑色轿车的车灯闪了一下,像是在示威,又像是在倒计时。实验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两人都知道,莉莉的威胁已经从 “破坏原料” 变成了 “直接盯上他们”,接下来的路,不仅要完成青铜爵,还要躲开暗处的刀。